卯时刚过, 晨曦一缕一缕收尽了,正值元宵,富贵街川流不息彩旗盈栋。
首辅府门脸并不宏阔, 却显得格外底蕴深厚,随着一声长长的吆喝,一辆四人抬软轿停在轿厅。
隔着一道雕花木窗, 宋搬山正在接待京中勋贵。
他面带笑意, 为人处事恰到好处, 一抬头,见到辽袖,他怔了一下, 随即扬起嘴角。
辽袖悄悄给他打了个手势, 示意他先忙。
风雪裹挟了海棠香,两个人虽然不言不语,却眼眸明亮,辽袖不自觉低头, 嘴角一边一个小梨涡。
她踏进门槛前, 转头又看了他一眼。
客堂坐满了人, 凉侯府沦为笑柄后, 头一回出现在宴会,裴青禾失了往日气焰, 黯淡得不起眼。
她心想,若是此次能与首辅家公子相看上, 或许能帮家里还债,若是与寻常人家结亲, 一世落魄潦倒, 简直要了她的命!
信国公府来了陈氏和她的女儿曹姝, 曹姝本想同宋公子说说话,宋公子却一直忙着待客。
曹姝粉嫩的脸颊气鼓鼓,没处撒气,瞥了裴青禾一眼,笑道。
“裴姐姐家里不是忙着卖宅子还债,来这里做什么,等着让人看笑话吗?”
裴青禾恨得脸色发白,刚想给她点教训,却被娘亲拉下了。
陆家那位才女坐在左席,波澜不惊地饮了口茶,她不喜欢人多的场面,不过她修养一身好心性,嘴角噙着笑意,讲话慢条斯理。
她心不在焉:待会儿若与淮王殿下定了婚事,她必得开口求那柄骊珠做信物。她知道那是他最重要的东西。
陆稚玉目光落在辽袖身上时,微微一滞,和煦地扯起笑容。
天色渐亮,雪粒子纷纷扬扬,鹊儿停驻在光秃秃的根条,苍劲的冷风拍窗,宴会酒气融融,温暖如春。
辽袖想出去透透气。
她喝了两盏酒,薄薄的面皮晕出绯红,手指紧了紧,绵延出烫意。
众宾客瞧见美人站在石阶前,脊背单薄如纸,在宽大风氅下摇摇欲坠,绿梅衬得她面庞光洁,眼眸漆黑如两盏琉璃灯,只给宾客留下一个袅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