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们出了门,迎夏执起喻暑的手一起走到露天阳台上,她围着阳台转了一圈,细细地检查每一盆花草。喻暑便抱着手臂斜倚在阳台的门框上,等着她的检视。看完了,迎夏走到他面前,拉着他的双手,道:“谢谢你把我的花照顾得96+这么好,我知道你还为我做了很多,封闭期间我们教育部门的抗疫物资都是你弄来的吧,我还知道你已经把我妈和珊珊接了过来,给她们换了住处,请了私人复健师给珊珊做理疗,还经常去陪她们……喻暑,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真的很感动。”
喻暑道:“我可不喜欢听你说‘谢谢你’这三个字,如果你能换成另外三个字我会更高兴的。”
迎夏故作迷惑:“我要对你说的话还有很多,你确定你只想听三个字?”
知道她又要故意绕开话题,喻暑可不放过,拉过她的手在唇边吻了一下,道:“宝贝,你不知道我说的是哪三个字吗,要不要我写出来给你看?”
迎夏挣脱了他往客厅走去,道:“你写的都是英文,我又看不懂英文,写来干嘛?”
喻暑追上来推着她往楼上走,笑道:“那我们回房间去写,你教我写!我们慢慢写!我当一回你的学生。”
两人正在推推攘攘甜蜜动情的时候,迎夏的手机却响了起来。这是她专门设置的工作铃声,忙推开喻暑过来接听,来电显示是学生的家长,她连忙接听道:“子旸妈妈,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激动的哭腔:“柏老师,子旸今天回到家跟我吵了几句,现在跑到楼顶天台要跳楼,谁都劝不动,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迎夏闻言脸色大变,挂了电话,抓住被她神色吓住的喻暑道:“你快送我到龙凤花园去,路上再跟你说。”
喻暑也不耽搁,抓起车钥匙便跟她一起奔下楼。在车上,迎夏简单地告诉了喻暑一些情况。这个董子旸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父亲早逝,由单亲妈妈抚养长大。他妈妈对他要求严格,期望很高。董子旸平时很懂事,学习也很努力,但进入高三下半年以后,成绩却冲不上来,情绪一直有些波动。
迎夏懊恼道:“你给我做的心里评估软件,我一直在用,上面也对子旸的心里做出了警示,可这段时间封闭在大学,我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谁知一回家就出事了!”
喻暑劝慰她道:“别急别急,既然消防已经到了,会尽力救人的。”
他们赶到子旸家小区的时候,这儿已经被封锁了,大量的警务人员正在事发的高楼下放置气垫。简单说明了情况后,执勤的警员将他们带到了一幢大厦的天台。子旸的妈妈在天台的另一边抹着眼泪,见到她来,奔上来道:“柏老师,子旸比较听你的话,请你去劝劝他,孩子若是出了事,我可怎么活啊!”
迎夏就要走过去,一个警员向她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她给喻暑递了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便向子旸的那边走了过去。
那孩子静坐在天台的围栏上,面朝外,腿也朝外。迎夏轻唤了他一声,他回过头来,异常平静地道:“柏老师,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现在不想说话,你走吧,让我静一静。”
见他的情绪并没有十分激动,迎夏稍稍放下心来,不动声色地往前移了一步,道:“子旸,我还以为你当我是个可以信赖的人,原来,遇到事情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说,枉费我一路闯红灯,大老远地跑过来看你。”
子旸微微抬头看着她,道:“柏老师,我注定要让人失望的,你和我妈都看错我了。”
见他肯聊下去,这便挺好,她故作轻松地道:“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吗,怎么会看错呢?”
子旸移动了一下身体,大家心里一惊,一旁的几个消防员也打了个激灵。幸好围栏较宽,他仍然稳稳地坐在上面,迎夏接着道:“子旸,你向来最体谅你妈妈了,今天怎么会跟他吵架呢?”
警察叮嘱过她不要跟孩子提他妈妈,怕刺激到他,可迎夏觉得要解开他的心结,这个话题是绕不过去的。
只听子旸道:“我没有跟她吵架,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柏老师,我已经很清楚再怎么超水平发挥我也上不了985,可我妈就是不甘心,就是不肯面对现实,总觉得我只要再努把力就能达到她的预期,可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最近这三次模拟考,我一次不如一次,高考也不会比这几次更好了,到时候我怎么跟他交代呢?”他说着情绪果真激烈了起来,直接站到了围栏上,随时都会掉下去的样子,旁边的消防员都惊出了一身汗,就要扑上去强制救下他。
迎夏大喊道:“子旸!你好好说话,你这样吓老师,我们就聊不下去了。”
一旁的消防队长也赶紧道:“子旸,你们这位老师看起来像跟你差不多大一样,看你把人家吓得,我要是有这么好的老师,才不忍心吓唬她呢。”
子旸受了触动,连忙又坐下,双腿伸向了围栏里面。迎夏道:“子旸,做父母的对孩子总有太高的期望,但绝大多数的孩子都不能达到这种期望。我不知道你妈妈是怎么想的,但她一定不会想要逼你,你今天这么做,你妈妈不知要后悔成什么样,你是不是就是故意要让她后悔的?”
子旸道:“不,我不是!柏老师,我很爱我妈妈的。”
迎夏道:“你当然得好好爱你妈妈,这世上你就是她唯一的依靠!”趁着子旸陷入沉思,她试着转移话题:“我知道你只是心里烦,想跑上来坐坐,可大家都以为你要轻生呢!大半夜惊动那么多人,你怎么过意得去呢?”见他有所动容,她接着道:“子旸,我们这个社会多好啊,你这样一闹,这些警察叔叔本来早就该下班了,现在还得来工作;连我也被大老远的叫了过来;下面的那些邻居们,虽说都是来看热闹的,但他们没有一个人幸灾乐祸,个个都一脸凝重,就怕真的有人会跳下去!要不我们先下去吧,别让那么多人耗在这里了。”
子旸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你们别管我,我想清楚了会自己下去的。”
迎夏道:“子旸,如果你真的不想面对你妈,要不你到我家去住吧,高考之前你都可以跟着我住,什么时候你想回家了再回去。”
子旸道:“可以吗,我妈会同意我离开家吗?”
迎夏忙道:“我去跟她说,她会同意的。”
子旸又考虑了一会儿,终于点头道:“好,老师,我跟你走!”说着便从围栏上跳到了露台上,同一时间,两个严阵以待的消防员一边一个抓住了他的胳膊,大家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喻暑也长吐出了一口气。
迎夏上前对消防队长道:“把孩子交给我吧,我会看好他的。”
消防队长一开始见这老师十分年轻,担心起不了作用。但见她十分会把握孩子的心理,成功地劝下了董子旸,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便让消防员放了手,将他交给了迎夏。
这时子旸妈妈早已得到指示退到了另一旁,不让他看到。迎夏把子旸交给喻暑道:“你先带他上车,我随后就来。”在消防员的开道下,他们下了楼,避开楼下的人群往停车场去了。
子旸妈妈跑了过来,几乎要给迎夏跪下,迎夏忙搀住她道:“子旸妈妈,现在他还很激动,我先带他回去,等他心情好一点,过几天再送他回来。”
子旸妈妈道:“谢谢你,柏老师,幸亏你赶了来!但子旸跟你回去不会打扰到你的家人吗?”
迎夏笑道:“没关系,我家那位很喜欢孩子的,我们会把他照顾好,你也要保重自己。”两人说定好后迎夏便下楼来跟喻暑一起将子旸带回了他们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