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严嵩说完,周楠由衷地道:“阁老说得是,概括得好。”
严嵩抚须笑道:“周小友,老夫入狱,内阁首辅一职按说应该由次辅担任。你是徐阶的门生,老夫看你面带忧色,想来内阁首辅一职尚未有定论。其实,这事也不难办。”
周楠心中大动:“介溪公的意思是徐阁老要想出任首辅一职,关键是在百官的态度,难道需要朝廷公推,此事谈何容易?”
是啊,现在朝堂之上有几股势互相角力,都欲要填补严党下台之后的政治真空。其实最大两股是裕王府和徐阶。
裕王府的势力这一年来已经深入到大明朝政治版图的各个角落,内阁有李春芳,舆论清流有国子监祭酒高拱,知识分子阶层有翰林院学士张居正,外面又有主持东南军务的统军大将谭纶,已经是一头庞然大物了。
真到公推内阁首辅时,搞不好大家推出来的是高拱而非徐阶。
这事根本就没有可操作的可能,周楠犹豫了片刻:“难道这事的关键是天子的态度?”
天子倒是想让内阁彻底变成一个秘书机构,好集权于一身。这事嘉靖皇帝根本就不可能点头,他现在的态度就是拖一天算一天,直接拖黄了事。
听周楠这么说,严嵩哈哈大笑:“若真如此,徐阶只怕是终身首辅无望了。”
周楠一惊:“还请教。”
严嵩不答反问:“好,周小友,老夫又问你,首辅在君父面前又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周楠:“劝戒君父。”既然首辅是士大人的代言人,那他的的主要目的就是制约皇权,使皇权和士大夫保持微妙的平衡。
严嵩笑着摇头,将话说得直白了:“宰辅什么时候要制约皇权了,他需要制约的是皇帝。”
“啊!”周楠瞪大了眼睛,严嵩这话已经是大逆不道了。不过,他现在已经这样了,自然也不怕说出这样的话来。
严嵩笑毕,缓缓道:“皇权不需要制约,皇权从来不下乡。治理地方靠的是什么,靠的是读书人,靠的是地方缙绅。若徐阶真有治国雄心,只要做好这事,内阁首辅一职当不在话下。周小友,他年你若有意内阁首魁,也要拿捏好这其中的分寸。既让百官和天下士大夫满意,又不至于触怒君父。”
说罢,他摇头苦笑叹息:“这个分寸要把握话谈何容易,往百官那里偏上一分,君父对你有了成见,你在内阁也呆不久。若是偏向天子,那就是身死名灭的下场。老夫之所以变成现在模样,就是因为太偏向陛下了,惹了公愤。”
“这是我作为一个老人,在临别的时候送你的礼物,一旦悟了,当受用无穷。”
周楠也叹息:“看来,调和阴阳并不容易。长此以往,内阁岂不都是一味甘草,满腹乡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