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恩相这是当局者迷,反不如我们旁观者看得明白。万岁念旧是不假,可别忘记了,陛下还爱钱。”
“爱钱?”徐阶心有所动。
周楠继续道:“恩相,下官出身寒门。少年时常常饥一顿,饱一顿,人情事故看得多了。/在我们乡下,民风是淳朴。一大家人在一起,那是父慈子爱,兄弟和睦,可那也只是平日,真当涉及到切身利益的时候,可就没有人情可讲了。”
“所谓,衣服足知礼仪荣辱。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道德伦理。弟兄分家的时候,为了一把锄头、一只鸡、一床被子打得头破血流的事情实在太多。到那个时候,试问兄弟旧情何在?”
说到最后,周楠笑道:“没错,严嵩私募军饷确实有罪,可真摊开了说,也是为国为民。皇帝念到他往日的情分,或许能够放他一马。不过,这里面有个前提,前提是严党没有借此中饱私囊。以严党贪婪的性子,可能吗?”
周楠意气风发:“在陛下心目中,这些军费可都是他的。严嵩若是敢取一毫,那就是从他手里抢钱,须饶不得。只要查下去,严嵩这一关必定是过不去的。”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透,已经赤裸裸了。
徐阶霍一声站起来:“妙,大事成也!”他本就是个大贪官,严党的心思如何揣摩不透——钱到我的手,自然要先刮下一些——所谓最了解你的就是同类。
说完这句话,他用晶亮的目光看着周楠。激动之下,竟一把握住他的手,不住摇晃:“子木啊子木,你真是老夫的胡汝贞啊!”
胡汝贞什么人?
人家胡宗宪可是严嵩手下第一干将,整个胡党的门面。
周楠能够得徐阶如此评价,可见此刻他在龟相心目中的地位高到何等程度。
本来,做过会试考官的徐阁老门下不乏人才。可自从坏了名声之后,如张居正这种正经学生也不肯同他亲近,手下人才日渐稀落。
如今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只有前给事中,现在通政司参议邹应龙。
实话说,周楠刚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还入不了他徐阁老的眼。在徐阶看来,这就是一个品行败坏的小秀才,杂流官儿。蝇营狗苟,在下面干些脏活还可以,推上前台就有点跌份儿了。
安排他去工部军器局,也就是下一步闲棋,没指望他能派上什么大用场。
谁曾想,这个小棋子竟然爆发出巨大能量,直接拿到了板倒严党的证据,还精确地把握到皇帝的心意。
这不是人才,谁还敢称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