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就和他说起这次祭孔仪式的事情,卢知州有心结交,笑道:“周行人不用担心,此番祭祀大成至圣先师,所需费用和人手皆出州衙里出。本官代天子牧民,教化地方本是应尽之职。”
周楠大喜欢,谢了一声,又想起先前州学书生们闹着要上书的事情,心中有些担忧,担心那群书呆子们一闹腾起来,这仪式无法举行。
又问:“卢知州,州学生员们上书陈情,说天子派太监做矿监收税,祸害百姓,此事可真?”
听他说完,卢尚书扑哧一声,笑道:“周行人不用担心,天子派矿监,去的是福建、贵州、山东这种出产金银铜锡的地方,咱们延庆,山上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周楠不解:“那生员们还上什么书,真是,风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卢知州:“州学生们大多课业不成,制举无望,常年在学堂里读书,心中难免会有怨怼。不必理睬,他们闹不起来的。”
周楠恍然大悟,确实,官学中的生员们大多是考不上举人和进士的,也就是每个月混点廪米过日子。可他们书读多了,难免有些以天下为自己任的情怀。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刷一刷存在感。
上书陈情这事儿,说穿了就是挥洒青春热血的行为艺术。身为天之骄子,读书相公。你不上几次书,议论一下国家大政,都不好和人打招呼。
他们要上书陈情,可以啊,衙门也接,转给相关部门就是。关键是这个过程,至于结果嘛,反正,不管是上头还是下面的州学生员都不会在意。
想通这一点,周楠也就放心了。这一席酒吃得畅快,不觉醉了。
见时辰差不多,卢知州忙命侍者将周楠送回州学学堂安歇。
说到这里,或许有人会感觉奇怪。周楠身份朝廷命官,完全可以去住驿馆,为什么又回到州学了?
原来,明朝的驿站出了名字的脏乱差,被子一年不洗黑得起腻,里面长满小动物也是常事。没办法,国企就是这样。被子洗不洗,环境是否整洁,驿丞的俸禄又不会多一文或者少一文。
如果是过路的官员,将就也就将就了。
卢知州有意和周楠结交,自然不会委屈了这位未来的言官。
州学这里常年又二十多个学生吃住,地方虽破,但还算清雅。回来之后,就有一个胖大妇人引二人进了一座僻静的小院。又手脚麻利地给周、郭二人收拾好房间,换上了新的铺盖。
那妇人虽胖,但眉目还算端正,就是高,身量已与周楠平奇。郭书办也算是个身体健壮之人,可站在她身边,却显得有些孱弱。
州学全是男子,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妇人,周楠略微诧异。一问,才知道这女人是贾学正的侄女。家里受了灾,自家男人又得了病丧失劳动力,就在学堂里帮厨,学生们都叫她贾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