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等了半天,见周楠没有继续做下去,渐渐都面上就浮现出疑惑的神色。
周楠心中一动,顿时有了主意。长长叹息:“今日小子见到唐公,突然想起当年大司农当初泛舟海上大破倭寇的雄姿。应德公立此不世之功,却被投闲置散。天子圣明,可朝中却出了奸佞,致使君子蒙难。譬如王部堂,何等伟勋,却被奸人所害,身陷囹圄。周楠心中悲愤,实在无心诗赋,怕是要辜负各位的美意。”
他这句话中的王部堂说的正是王世贞的父亲前加兵部又侍郎蓟辽总督王抒。
王抒前一阵子得罪了严嵩,因罪被下到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诏狱里,生死未知。
周楠这话是暗讽刺王世贞,你家老爷子都被关在监狱里,说不好就要被砍脑袋了,你还有心情在这个吟风弄月,打压我这个文坛后辈,你这是大大的不孝。
听到他这句话,王世贞再说不出话来,只一个人在旁边默默低头垂泪。
唐顺之叹息一声,对他道:“元美,令尊吉人自有天象,陛下圣明,朝中尽是忠贞正义之士,不用太过担心。明日我进宫面圣,定会为令尊据理陈情。”
王世贞哽咽:“多谢应德。”
众人又纷纷出言安慰他半天,就王抒一案议论起来。毕竟,蓟辽乃是九边中最大一个军镇,直接拱卫京师。如今,总督出事,不知道要牵扯到多少军方的人事变动。
而且,严嵩这人党同伐异的手段也太恶劣了,开了个明朝政争肉体消灭的先河,已经引起众怒了。
讨论了半天,大家也没讨论出什么办法,只算是勉强给了王世贞一点心理安慰吧了。
今天这一场同门学术交流,老友重逢本是美事,结果被周楠着一搅,大家也没有什么心情。
很快时间到了中午,饮宴之后,众人都告辞而去。
唐顺之有些微醉,接过周楠递来的果汁,喝了一口,道:“子木,元美家中遭此大难,你岂能当着这么多人提起他的伤心事,非君子之道。”
周楠撇了撇嘴:“应德公,王世贞今日分明就对学生有成见。我与他素未谋面,无怨无仇,他却处处针对。王大人身位学界前辈,对后备缺少宽厚之心,也不是君子。君子以直报怨,学生不觉得今日之事情并没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唐顺之一笑,突然道:“你的事情我听说了。真没想到你到淮安府衙后闹出那么大风波,也对,这次你进行人司,又得了朝廷恩旨可参加明年秋闱,对你来说也是一个机遇,却不能错过了。对了,你的功课温习得如何了?”
周楠:“正要向应德公禀告此事,学生欲锁厅备考,无奈秦司正不肯……”就将大概情形说了一遍,说到后来,他竟有些愤慨了:“实话同唐公说,学生已经十多年没有摸书本,八股时文、圣人经义早就抛之脑后。现在要重新拣起来谈何容易。还请唐公代为说项,让学生回家安静地读上一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