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轻揉眉心,忽得眼眶泛红,胸膛起伏不止,整个人犹如刚从巨大的悲痛中脱身,又夹杂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低声喃喃,声音颤抖。
“也是那次落水,本宫发现自幼残疾的双腿竟恢复如初了。可惜……”
陆怀苦笑:“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宫身边却没有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本宫不敢明说。阿一,你的去留由你自己决定,但本宫想信任你,可以吗?”
陆怀说完,佩服自己临场发挥的同时,沉下眸子。
他不怕阿一说出去,不只是因为对方非奸邪之辈,也是由于事情败露,多说无益,还不如编个鬼神之说,拉拉好感度。
况且,退一万步讲,即使阿一说出去又如何?先皇后亲手折断太子的双腿,皇宫无人不知。
痊愈一事,何人能信?何人敢信?
那厢,阿一听完一番话,只盯着陆怀的双腿,良久过后,他抬眼看向陆怀。
此时的陆怀,眸中含着泪光,唇侧还黏着几缕青丝,端的是无边光景,蛊惑人心,偏偏宽大氅衣挡完全身,又掩了半面,似是隐忍心中苦痛,惹人怜爱。
阿一叹气,面上霜雪顷刻间化为乌有。
“草民一直想帮殿下走出不利的局势,这种念头,至今未消。”
语毕,他躬身,只道自己是隐居深山的高人之徒,却未指名言姓。
但,话已至此,亦是说明他十分信任陆怀。
陆怀没有丝毫不满。
若是阿一全盘托出,他反倒觉得眼前之人不像原文中足智多谋的右相了。
他状似不经意的问:“本宫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换的药?”
阿一恭恭敬敬道:“草民从顾大人进东宫,便发现了对方身上带着迷魂散,迷魂散不伤人命,却能让人昏迷之时,忘记吃药之事。而草民在顾大人搭救殿下后,借着与一众宫人上前慰问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换成安神药,此药与迷魂散相似,但效果不足一炷香,在那期间,草民都在殿外候着,如若顾大人做出伤害殿下性命之事,自会制止。”
陆怀听着,突然想到什么,身子前倾:“你未按照约定时间前来东宫,是不是夜半去了翰林院,又将安神药换成了迷魂散?”
“正是。”阿一微皱眉:“今日一事,草民摸不透顾大人对殿下孰好孰坏,只觉深不可测,若是未将迷魂散归还,草民担心顾大人觉察出不对。”
“做的不错。”
陆怀点头,正要从贵妃榻上起身,阿一先一步扶住他,将他搀扶到内殿。
他轻笑,从软枕旁侧拿出一块质地上好的玉佩,递给阿一。
“看出些什么了?”
阿一小心翼翼打量着玉佩,终于在底部发现了一处撰写怪异的小字,他微眯眼,看了半晌,沉默着摇头。
“殿下,草民无能,看不懂此为何意。”
“非你之过,放眼大燕,怕都无一人看出。”
谁能想到,天杀的作者弄的是摩斯密码!
陆怀偏过头叹气,凉风从窗外透进,他捂着拳咳嗽了两声,阿一连忙关上木窗,忧心的看着他,想要将玉佩归还。
“殿下,时辰已晚,不妨先去歇息。”
“待会儿再去也不迟,本宫有话对你说。”陆怀把玉佩重新塞到他手上,沉声道:“这里面涉及到前朝的秘密,本宫担心二弟做傻事,才没有交给他。而本宫猜测,顾焱此番来东宫,亦是为它。如今,本宫将它交给你保管,切记,不能让它的踪迹,被第三个人知道。”
阿一蓦然抬眸,又飞速低头,那般震惊的神色已然落在陆怀眼底。
他看着对方小心翼翼收好玉佩,恍若那是什么世间难得的珍贵之物,不禁笑道:“随意放着便是,比起这个,本宫更好奇你为何甘愿被几个太监打骂?”
话音刚落,阿一突然止住所有动作,眼中寒光乍现。
屋外的蝉鸣接连不断,昏暗烛光下沉静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殿下若是没来,他们就死了。”
阿一面无表情道:“草民练的一种武功,需要经常打通任督二脉,于是草民会寻一些肮脏罪恶之辈,待他们将草民任督二脉打通,草民便会处理掉他们。”
音落,他拱手道:“殿下要是心存忧虑,草民可以离开。”
阿一说完,迟迟不见陆怀的举措,他握拳抬眼,却听陆怀淡笑道。
“阿一此名,好是好,却过于寻常,让本宫想想,古有风花雪月为诗,本宫便以风花雪月为名,冠姓为若。从今往后,唤你若风,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