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头画舫划开夜色,缓缓驶入俊来城南的沦河。
河边众多画楼灯火暧昧,映照河水中,如温腻流淌的胭脂水。
以凤头画舫为中心,环绕着百十只蓬船,有大有小。大的能装数十人,小的就三四人,统共也有上千个人。
其中多是贫寒士子,毕竟世上还是穷人占多,不过能读的起书,过得比船夫还是优渥些,今夜都拾掇了一番,最差的也穿上了青罗长衫。三五成群聚在船头,吟诗作对,眼睛不时瞟向远处,画舫头船舱被帘幕掩着,只透出些许灯光,不见人影。
纵使出身贫寒,这些士子们也不大瞧得起那些纵使穿绫罗绸缎仍掩不住一身莽气的武官,只不过没敢表现在脸上,只用诗对明褒暗贬。
偏偏有的武官附庸风雅,却要装懂,还给了赏赐,便让贫寒士子们愈发骄纵,得意起来。
河上喧闹了许久,画舫头在夜风中微微晃荡的帘幕被银钩挑起,一位佳人抱着琵琶出来,坐在画舫头。又有十来个清倌人袅袅婷婷走到边上,如衬花的叶子。
良久。
南边的蓬船中,李长安收回目光,他没见到段红鲤。
喧闹不约而同静止了,画舫头的秦流月开始弹琵琶,初时声如春雨,而后渐渐嘈切。
船中李长安又不由将目光投了过去,紧紧盯着远处船头的秦流月,这拍子他认得。
在葬剑谷时,段红鲤曾试着作曲,虽未见她完成,李长安也听了些片段,与这时的琵琶声十分类似,五音十二律,组合有无数种,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未几,琵琶声歇了,秦流月起身端起金樽,向众人遥敬了一杯,仰首优雅地喝了,退回舱中。
这时候众人又高声议论起来,秦姑娘原来又作了新曲,比之十年前坠玉楼花魁所作传唱至今的流光引亦犹有过之。
这时候船头风韵犹存的鸨母高声说:“诸位到此的来意无需多提,但人这么多,凡事也得有个规矩。秦姑娘说她想求一首诗,那便这样,一炷香时间内,请诸位各展才华。”
读书人们闻言窃喜,秦仙子果真不会看上那些粗人,武人们虽不依,但今夜来的人可不少,卧虎藏龙,再说怜花阁背景不小,倒没人闹事。
只是许多人的目光不由投在了西边一艘蓬船中的青衣男子身上,这青衣男子穿得有些穷酸气,面容却白净英俊,在小小蓬船上目不斜视,笑容十分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