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心全意相信冯素贞的承诺,若一切顺利,虓山与夙安楼不就是一家人了吗,何必还分个亲疏你我。
萧三心中一动,疑惑地转头看向大哥,自己七妹既然是随着这人来的,是不是有些误会没说开?而且他还隐约听四郎提起过,七妹与这位冯先生似乎关系匪浅。
可又不像,若是夫妇,怎么会站的那么远,神情那么淡?他又有些糊涂了,不过他倒是有个好处,想不明白就不想,留给大哥二哥去决定。
闻到飘来的阵阵饭香,萧三忍不住咽了口水,“大哥,饭好了,有什么话,我们吃完了再谈吧。”又转向冯素贞,抱拳笑道,“冯先生,我们就厚颜借花献佛,请你留下来用个便饭。”
“恭敬不如从命。”冯素贞施施然回转身,目光越过半阖的门扉,穿过渐渐风歇雪骤的漫天飞花,“今日有幸识得各位豪杰,可慰平生,正该一醉方休。”
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已就绪,地利不妨一试。
萧七娘将赏银散了,催着脚夫尽快下山,其他人拿着抵得上几月做工的银子自然感恩戴德,只有天香掂了掂那点碎银,扁着嘴腹诽“姓冯的真小气”,转念又感慨百姓生活如此不易,朝廷用度岂可奢靡,贪官污吏更是该杀。
七娘盯了眼那个腰间别了甘蔗的背影,心中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可瞧见那裤腿脏兮兮湿漉漉,浑身上下打满补丁的样子,又打消了自己那点不切实际的念头。
当她再回到忠义堂,发现众人已经分两侧各自落座,两大缸半人高的“汉武御酒”摆在中央,祁连山冰川水酿造的贡酒,散发着勾人酒虫的醇厚酒香。
霍去病赐名的佳酿,自是带着铁马冰河入梦来的冲天豪气,冯素贞不必人劝,仰头饮下一碗,灼热的感觉自喉咙蔓延至胃肠,融入血液又走遍周身。
“此佳酿为酒泉所产。杜康曾做过酒泉的太守,可如今,酒泉已非大明国土。宋失安南四百年,如今如何收得回?”那可是自汉以来统治了千年的故土啊,现在说着别的语言,写着别的文字,视大明为仇寇。
酒气发散,壮志难酬,冯素贞难以自抑的悲从中来,她喉咙一哽,一字一顿道,“一自萧关起战尘,河湟隔断异乡春。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在城头骂汉人。惜哉痛哉!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河湟隔断。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冯先生如此气概,怎可缺了舞剑助兴。”萧一郎自己是军户出身,心底多少残留了些许家国情怀,就算要杀了此人,也要让他体体面面的死,“六弟,《舞剑行》。”
一位白面小生端着酒碗正品味着那几句诗,被点名后明显一怔,一腔热血堵得胸口难受,应哭,应哭,大哥你竟是如此急不可耐。
即便如此,他还是二话不说抽出随身青釭剑跳出来,正对冯素贞捏个剑诀,剑光随着一声轻叱铺展开来。
剑锋矫如蛟龙,剑光堪比雪光,冯素贞目露赞赏之意,勾唇合着曲调轻声吟唱,“君不见,山人平生一宝剑,匣中提出三尺练。寒光射目雪不如,草堂白昼惊飞电。”
萧七娘面色沉沉,走过来为她斟满酒碗,身姿摇曳的转过矮几,一撩衣袍跪坐在她身边,擎起她的筷子为她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