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通知家里?”汪言站起来问。
“领证了吧。你的婚姻大事能自己做主吗?”
“钱和婚姻我都可以做主。”汪言说完这话就出门了。
苏夏给深柔打了电话:“爸爸今话了吗?”
“还不行,但是今天吃东西多一点了,我刚给他喂了一点粥和蒸梨。”
“好的,妈,资金的事解决了,你和爸爸说。”
“夏夏,爸爸妈妈对不起你。”深柔虽不支持她和梁思博在一起,但是在苏夏真的放弃自己幸福的时候,深柔心里像是一首悲曲被重新弹唱。她当年也是这样,为了一些不得已,和爱过的少年说了再见。
深柔从未后悔过,但是她悲伤过。现在苏夏作为她的女儿,又走了她的老路。深柔原以为他们给苏夏创造好的生活条件,可以让她更自由选择自己的人生,可是人生如戏,转折颇多。
汪言已经走到停车场了才发现自己没拿车钥匙,又返回来。他站在街道对面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户看到了坐在咖啡厅里的苏夏。
她穿着一身绿色套装坐在朱砂红色的咖啡厅里,和刚才那份机灵欢脱的姑娘大不一样,好像是另外一个人。她那样安静得坐着,只是坐着。好像是在过去做一个默示的告别,周身皆是落寞,笼罩着一层味道醇厚的哀伤。
多少年以后,汪言都记得这副场景。像是一副刻在他心上的画一样,很动人。所以在他们的婚后,汪言即使不爱她,也给了她最大的尊重和爱护。
汪言觉得他和苏夏实际上是一类人,他们热爱自由,有信仰,可是也会为自己想要保护和捍卫的东西主动把自己装进一个牢笼。
汪言就这样站在梧桐树下,等苏夏要起身离开了他才走过人行横道去咖啡厅取自己的车钥匙。一个热爱画画的人,怎么舍得打破那些落差极大的、转瞬即逝的消极感浓厚的美好。
深柔和苏兢业说苏夏解决了危机的时候,苏兢业还不能说话,但是还是努力发出声音,深柔尽管听不懂他说什么,看他眼角淌下的泪,也知道他作为一个父亲的心了。
谁又想用自己女儿的幸福去换公司的前途命运呢?
苏夏下午先去医院做了检查。为了不和自己父母在一个医院以防被撞到,苏夏开车去了另外一个三甲医院。
医生还在看检查报告,苏夏说:“医生,孩子我不要。”她是尽量放轻松吐出这几个字的。
“不要?你未婚先孕啊?你现在25岁,生孩子不算早。小姑娘流产是有风险的,男朋友不要还是你自己不想要?”
“我不要。什么时候可以手术?”
“和你提前说一下风险,无痛人流是有二次刮宫或者习惯性流产等风险的,你自己想清楚。如果确定考虑清楚了,我给你约下周的手术。”
“下周可以。”
医生听到苏夏这么坚决,不自觉得摇摇头。
出了医院门诊大楼,刚坐到车上就想吐,应该不是孕吐,孕吐应该不会这么早,但是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苏夏赶忙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在路边狂吐了一番,好像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
苏夏吐完就这样坐在路边,站在明晃晃的太阳下,她想到另外一个人,那个这几天每天都在打电话问她事情解决完没有,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她的梁思博,那个她肚子里宝宝的父亲。
她眼泪哗哗掉下来。
苏夏从没有这样狼狈过,可是最让人痛苦的不是狼狈,是要亲自动手割裂的生命和爱。
有一把无情的刀,在一下一下把那个鲜活的、追求爱与自由的苏夏,砍剁成一个湮灭情感的、血肉模糊的成年人。
生活看似给了我们选择,但又好像没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