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迁掷地有声,把捏在手里的黑色棋子摁在了棋盘中央。
时诩出了勤政殿,沿着阳和湖缓步而行。
他常年在外征战,继父兄战死后便一直留在嶆城,每年回京也不过寥寥数日,此次是他在盛安待得最久的一次,也是他第一次与自己效忠的君主如此近距离地接触。
时诩抹去额角上的细汗,想到刚才那紧张的气氛自己将来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次,他就想念起了在边塞的日子。
至少,那是自由放纵的,那是能让他感到快意的,也是能够让他觉得自己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父兄的梦想的。
时诩淡漠地摇着头,蹲身在河边,凝望着池中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
可自己已经为人臣子,他没有退路,也没有想过退路。
时诩捧着那清冽的湖水抹了把脸,希望那水可以透过他的皮肤,泼进自己的心里,浇去他心中的焦躁。
时诩在原地待了半晌,才扶着微麻的腿起了身,刚转过身,他敏锐的眼睛就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时诩三两步就跨上了岸,他快步拐过小路,就看见景聆依旧拿着那团扇若有所思地漫步,而珠玉就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时诩用衣袖揩去脸上的水渍,大步流星地走在了她身后,然后又看着景聆的双脚,跟着她的脚步慢慢往前挪。
“我都说了让你不要跟着我!”景聆突然转过身来厉声道。
时诩就跟在她身后,还未来得及停下脚步,身体就这样跟景聆的脸碰到了一起。
景聆脑中一嗡,连忙捂着酸痛的鼻子倒退了两步,双眼戒备地看着时诩。
时诩看她眼眶里都疼出了泪光,朝她伸手道:“你……你没事吧?”
景聆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恼火地拍开了他的手,道:“用不着你的好心。”
时诩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脱口而出道:“我不是故意的……”
景聆打量着时诩那面带歉意的脸,自己原本是在想着刚才宴席上的事情,刚刚被他一撞倒把脑子里的思路撞散了。
景聆绕过时诩朝珠玉正声道:“重月年纪小,我怕她一个人洗衣服洗不干净,你回去帮她去,还有,我今天想吃荷花酥,若是我今天回去见不到,我就告诉姨母你办事不力,把你打发到掖庭去。”
珠玉小心翼翼地看着景聆,支支吾吾地答应着。
景聆满意地勾起唇角,冷声道:“还不快去?”
“是,奴婢这就去,这就去……”珠玉耷拉着脑袋快速地朝景聆福着身,脚刚往身侧迈出一步,她看了看头顶的天空又跑向了景聆。
景聆看着她面色微愠,珠玉咬着嘴唇,想了想把手里的油纸伞递给了时诩。
珠玉小声道:“小姐,待会儿可能会下雨,这把伞你们带着。”
景聆闻言脸色稍敛,手里的团扇挡住了口鼻,心里莫名觉得酸酸的,却依旧没好气地说道:“知道了,你快回去吧,不要打扰我们。”
珠玉垂着头,朝景聆福了身就跑回了雯华轩。
景聆看她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了才松了口气,她对时诩道:“侯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