炳叔已经头发雪白,穿着一身利落的中山服,双手无论春夏秋冬,都戴着一副白手套,腰背挺的笔直。
“炳叔,你头发全都白了。”林孝洽感慨自己年纪大了的同时,发现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保镖兼司机炳叔也已经白发苍苍,可是脸上冷硬的表情,锐利的眼神,与当年父亲被枪杀后,他昼夜双枪不离身,护住自己一家时的沉稳悍勇,并无二致。
炳叔嘴角抽动两下,算是微笑:“听说现在有上海理发室懂得快速染发,二少爷觉得我白发难看,我去把它染回黑色。”
“不用,我自己的头发都快白了,怎么会觉得炳叔为林家累出的一头白发难看。”林孝洽说着话登上了自己的汽车,炳叔发动汽车问道:“二少爷去哪里?”
“我让阿霞去五叔和六叔家送的那两笔钱,阿霞送去了没有?”林孝洽并没有急着说目的地,而是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问道。
炳叔说道:“我前天亲自送阿霞去的澳门,把钱送到了燊哥和源哥家里。”
“去鹅头山,我去看一看阿静,春节之后,好像一直没见到阿静,上次见她时,她脸色有些难看。”林孝洽闭上眼睛,把头轻轻靠在靠背上:“其他几个妹妹都还好,唯独阿静最可怜,刚刚我在走廊里见到阿康,应该提醒他一句,每月为阿静送去的菜金应该多一些的。”
炳叔开着车离开中环,朝着铜锣湾荒凉的鹅头山开去,到山下时,负责守山的老仆人温敬元看到开车的炳叔,居然难得露出个笑脸,而林孝洽也示意炳叔停车,自己拉开车门走下来,帮温敬元递过去一支香烟,又亲自帮对方点燃,这才温和的笑着开口:
“元叔,荒山守了这么多年,有什么好守的,不如我帮你在市区安置一套唐楼,或者你与炳叔住街坊?就算是想去林家大宅里住,老夫人也会同意的。”
温敬元夹着香烟笑呵呵的说道:“当年没能照看好林先生,怎么有脸再去见大夫人,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好的很,想瞧些热闹时,就去片场看看那些拍电影的人,想一个人清静时,就自己打打拳,散散步。倒是二少爷今日怎么得闲来这里散心,是生意不忙?还是有事需要我做。”
“家里的生意现在是大哥坐镇,阿森打理,阿杰,阿康,阿达也都已经能帮家里做事,我反而清闲下来,无事做,所以来看看阿静。”林孝洽对温敬元说道:“等我见完阿静下来,加上炳叔,我们三个去你那里饮两杯。”
说完之后,林孝洽也没有再上车,就那么沿着山路走了上去,炳叔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型手电筒,帮林孝洽照着已经有些昏黑的道路,两人朝着山上走去。
温敬元立在山下,望着上山的两人,轻轻摇摇头。
大少爷林孝则也好,四少爷林孝森也好,在温敬元,炳叔乃至一干还没咽气,曾经随林希振起家的老人心中,真正该做林家家主的,是二少爷林孝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