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品筝盯着她的剑尖,有些怔怔的,半晌才展眉一笑,内里无尽凄凉:“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蓝枝眼神柔和道:“那就是知道了。”
陆品筝没有反驳。
他确实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特殊体质,但他不像其他急于求成饿虎逢羊的修士,他知道想要如愿以偿就必须让她心甘情愿,于是他演了十七年,演到她爱上他,演到他也几乎爱上她。
他说想跟她长长久久地过下去,并不是谎话,只是这份诺言太过脆弱,被楼渡轻轻一击,就溃不成军。
陆品筝不仅是个识时务的人,还是个极其自私的人,对旁人的爱远不及自身一分一毫,他清楚。
凡人对上魔修,十死无生。
蓝枝报了一剑之仇,毫不留情地捅进他的心窝,面上笑容依旧温婉,只是那血红的双眸出卖了她刻骨的仇恨。
陆品筝最后道:“照顾好……僧舟……你会是个……好母亲的。”
当蓝枝的剑在空中划过一道笔直的线准确无误地刺进陆品筝心脏时,陆僧舟惊呼出声,却立刻被自己的双手给压了下来,他捂住嘴巴,眼里满是惊恐,小身板摇摇晃晃,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他应该跑出去的,他应该抡起拳头砸向那个杀了他父亲的女人,他应该对她又踢又咬,但是他两股战战,竭尽全力才没能摔在地上,疯狂涌上胸膛的不是对那女人的仇恨而是恐惧。
女人披散着头发,削着他父亲的皮肉,他看到残肉挂在她的剑上,他看见她笑得疯狂而又恣意,她无视飞溅出来的鲜血,甚至双目发亮,每砍下一块骨头,眼里的光就盛一分,骇人至极。
陆僧舟产生一种错觉,捂在嘴巴上的双手同样沾满了鲜血,他甚至感受了同梦中一样的黏腻感,鼻端是浓烈的血腥味,他几欲作呕,扶着门框弯下腰来,神情痛苦。
他这边的动静引起了蓝枝的注意,她向他看过来,血污遍布的脸上骤然一柔,她款款走过去抱住了他,唤道:“僧舟……”
扑鼻而来更加浓郁的血腥味让陆僧舟眼前阵阵发黑,他在她的怀里抖得不成样子,却又因为对她的极致恐惧而努力压抑自己的颤抖,深怕对方也像对待父亲那样对待他。
已不成人形的父亲如今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无声地哭泣着,压得狠了便开始打起了哭嗝。
女人轻柔地拍着他的背,说道:“僧舟,我是你的阿娘。”
只这一句话,泪水像决堤一般疯狂地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