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的时间似乎比往常走得慢些。
但车轮滚动的声音提醒着众人即将要投身于炮火之下,这样的日子望不到头,谁也不能保证可以活着回家。
八月十八,吹着微风,雨落在将士们的盔甲上,淋湿他们的脸颊,他们像是没有知觉般,默不作声地前行着。
郁欢扶着战车的木栏,望向远方,漫不经心地问道:“牟定城情况如何。”
林凛和她在同一辆战车上,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寮国无路可退,定会坚守这最后一道防线。京城没有驰援,我们只能进,这场仗,很难。”
距牟定城还有百里,其间还隔了两城。
“加急行军。”
郁欢恍若未闻,只是伸出手感受着雨滴,“武都的惨败让我军进退维谷,越往前走,军需便更慢了,但不能让步,一旦退却,国威不复。”
斥候骑着马往前传递着消息,催促着,“加急行军!加急行军!”
“还有两战要打,若在这两战中消耗过大,只怕寮国会反扑,前功尽弃,难啊。”
林凛的神色很是严肃,眉头紧蹙着,身还未至心已达,“寮军似乎在害怕些什么,不敢倾巢而出,但拖得越久,我们越落下乘。”
“岐舌国一直没有声音,待兵至牟定,我会去和寮国国主谈谈的。”郁欢垂下眼眸,把扶木握得更紧了,“边城一破,寮国的兵力所剩不多,前有狼后有虎,此战倒也不算落了下乘,只是费蔺...可惜了。”
林凛眼底掠过一抹凄凉,问道:“谈和吗?”
郁欢松了手,“看天意吧。”
“您之前的伤还未愈,正值夏季又落雨,恐染风寒。此行还有些时日,您去马车内休息吧。”林凛关切道,朝身旁的骑军说了几句,又继续说:“抛却其他,您是将才,我对您心服口服,全军皆是。”
“不必了。”
郁欢摇摇头,仍旧站得笔直,风吹起她的秀发,束系的发带也随之飘扬,她没戴头鏖,真乃战场绝色,“仰赖帝国罢了。”
忽地,她突兀地问了句:“在这战争里,你看见了什么。”
“只看见所谓的为了太平却令安居乐业的百姓流离失所,但山河不统,战争无可避免,帝国亦是为了子民,若不争,满山尸骨的便是玄甲。”
林凛叹了声气,“还看见,朝云和玄甲终有一战,这里是开端,却不是结尾。”
“荀学士的弟子便不满当年的停战,认为是给朝云喘息的机会,但先帝仍选择了签署条约,曾我亦不明白,直到看见诸武将皆扣留在京,才恍然玄甲和朝云的局势相同,都需要喘息的机会。”
郁欢平淡地述说着,前世的一片记忆有些松动,她叹了声气,“两国鼎立相互掣肘未尝不可,只是两国的国力不能相差太大。周遭的这些野心蠢蠢欲动,应当扼杀在摇篮里,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山河如何一统,难如登天。”
所以她以此战享盛名,以此名定晃荡的朝堂,至于一统天下,看看武都,便知玄甲已处劣势,条约不可破。
“若非您警惕,池林的偷袭便叫玄甲国威尽失。看着武都又看酒泉,若没打响此战,帝国的边塞将来定会面临险境,荣城一战已是提醒。”
林凛回眸看了她一眼,一个小姑娘浑身尽是沧桑,“天下大势我不懂,但隐隐感觉得到在这些年的歇息中,帝国已有腐朽之相,而您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
沉默。
郁欢没再讲话,似乎思绪又已飘散。
天明便行,天黑便止,走走停停。
十五日后。
大军压境。
隔着数里,似乎都能听见城里百姓的哀嚎,寮国的兵力亦不足,京都那方的兵力不会驰援,前线已破,这座城原有多少,周边有多少,聚集起来也不过几万军。
以寡敌众。
玄甲军来势汹汹,三场战役的胜利军心大振,将士们更加无畏更加勇猛。
那些巨大的器物也立在了前线。
郁欢一身戎装骑着黑风,意气风发的模样,一骑当先,在击响战鼓之前独自叫阵,“若降,不杀。”
守城将领眼色一凝,“誓死不降。”
一箭射在马蹄前,止住郁欢前进的路。
只见姑娘骑马归阵,望着那座城,脸色阴沉,手高高扬着,却迟迟没有下达攻城的命令。
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