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痛苦的母亲,更没有听她如此愤恨地叫着他的名字,他一下就懵了。
也许是母子连心,他的心揪成一团。
“如果你想离开,就带着邱予走,去找萧裕,他一定……”他听到父亲说。
“你提他是什么意思?”母亲尖锐而又果断地厉声打断他,“我死都不会再去找他。”
夜凉如水,寒风刮骨,从来没有过的冷。邱予瑟瑟发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外套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道。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海边。
那一晚他听到的对话委实已经模糊不清了,让他记忆深刻的是,他落海了。
是失足落水,还是他自己走进去的,已经记不得了,他甚至不记得他落海到底是不是那天晚上的事。他在海里越陷越深,眼前的光明消逝,逐渐被无尽黑暗代替,他无法呼吸,海水从他的嘴里、鼻腔倒灌,他呛了水,身体本能在无助地挣扎,但是大海给他的包容让他感到充实、温暖。他知道,过不了多久,这份安逸会永远陪伴着他。
丁起在最后一刻抓住了他的衣角。
邱予从无意识到恢复意识,耳边是满满的嘈杂声,眼前人影绰绰,刺目的光不住晃动。有人在压他的胸口,按他的人中,不停揉着他的四肢。温热的水珠滴在他脸上,是抱着他的丁起,这个四十多岁的硬汉捂着脸哭了。
那一次,把邱家上上下下全都吓坏了。
邱予再次醒过来,全家人都到他床前来看他。他找寻了一圈,没有看到母亲。他的心里有点失落,但是没有意外。母亲从来都很少来看他,他也很少能听到母亲的声音。他一直知道母亲爱他,只是这一次他没那么自信了。
那次之后,父亲很少见地露出威严的一面,他下令把邱家所有下人全部换了,被邱予冲进去阻止了。
当时邱家上下都小心翼翼、做事谨慎,连条鱼都不敢当着他的面杀,生怕刺激到他。落海这种事也再没有发生过。
也许他没被救回来,母亲就不会太痛苦了吧,他在迷蒙间想着,这种感觉,他也已经不陌生了,他是快死了吗?
心理和身体上承受到的双重打击,让他一时半刻无法从巨大的沉痛中走出,而童年所有的阴影都趁着主人衰弱的间隙纷纷钻出来叫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