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千佛看着脚下江流,穆子焱仰头望天,他们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一个讨论了很多遍,也没有得出确定答案的问题:一旦金雁尘出现,韩荦钧究竟是会帮着穆沧平对付明宫?还是联手金雁尘,一道解救瞿玉儿?
常千佛更倾向于后者,所以才有了让穆月庭盗取钥匙的计划。
穆子焱则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一来他深知韩荦钧对穆沧平的忠诚,这种杂糅了救命之恩、知遇之恩等种种复杂情感在内,再有韩荦钧坚贞品格加持所形成的忠诚绝非一朝一夕,或是被伤了一次就能改变的。
二来……他沉吟一刻,对常千佛说了一句:“像你这种怪胎不多了。”
这里的“怪胎”是对常千佛的褒扬。
天下有妹妹的哥哥,看这世间的男子,大都是不顺眼的。但那一刻,穆子焱是由衷觉得:没有比常千佛更好的归宿了。
没有人,能够无视穆典可与金雁尘的那些曾经过往,愿意无条件地包容她,爱护她;更不会为了她,负伤带病,长远跋涉,来营救金雁尘的妻子,只为她心安。
韩荦钧是真男儿,可未必有常千佛这样广博的心胸。
穆月庭走开后,坐在了瞿玉儿的身旁。
那些虎贲军带有垂涎的目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你见过长江吗?”
午时三刻将至,瞿玉儿生死难料,穆月庭忽然对这个从前怀有嫉妒和敌意的女子生出深深的怜悯。
她想瞿玉儿此刻一定很不安,找些话来说,至少能让她不那么难受。
“我们现在就在江边。这时候是汛期,江水上涨,所以水流得很急,你听这涛声——平时并不这样,有很多大船经过。”
穆子焱看了妹妹一眼,觉得她不该对一个看不见的人说这些。
瞿玉儿却并未如穆子焱所想显露失落。
她笑了,很是欢欣的样子,“我在阿尘的画里见过。”她说道,“沙漠里没有的东西,他都画给我看,江海河流,你说的大船,还有渔舟,鹭鸶……”尽管她没有眼睛了,可仍能从声音里听出那种骄傲的神采,“阿尘的画特别好,我后来到长安,见到那些房子,还有街道,和画里的一模一样。”
穆月庭当然知道金雁尘画技好。
只是他轻易不画。从前那些个表兄弟姐妹想得他一幅画,还要撺掇着穆典可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