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鬼说的。”
程逾白心头有愧,难得招架不住,遂闭嘴不回。
徐清先煮水烫茶具,她动作不算标准,好在心里有一套章程,坐卧间行云流水,加之薄衫清透,眉峰清丽,年纪小的时候又经历过事,身上有种超出同龄女孩的淡泊,淡泊之余,另有青云昂藏,波澜不惊。
这时候的她敛去锋芒,按下至多情绪,仿佛变成纯粹的对手。
茶道精神各家不同,这时候程逾白想起鲁迅先生曾对茶道的理解:茶道的意思,用平凡的话来说,可以称作为忙里偷闲,苦中作乐,在不完全现实中享受一点美与和谐,在刹那间体会永久。
也许这是那刹那间的永久吧。
他还没喝到茶,已念念不忘。
“关于我朋友的故事,还没讲完,你想继续听吗?”徐清忽然开口。
程逾白料她今天来这里势必有话要说,即便不肯听她也会说,颇有点自找苦吃的悔意,硬着头皮道:“你说吧。”
上回讲到梁佩秋发现徐稚柳死因蹊跷,于是追寻张磊妻小下落,尔后于深山找到张大娘一家。那把火之后,梁佩秋毒入五脏,命不久矣,临死前发动民变,一举将安十九铲除。为惩治腐败,肃清流毒,连同安十九在内数位江西大小贪官均被判五马分尸。
判刑那天,景德镇万人空巷,欢呼不绝。
徐清问他:“你说,梁佩秋死得值不值?”
程逾白回答:“一个人死了,于他人,于大业,或许有些价值,但于亲人却是死别之痛,有生之年再不会相见,这样真的值得吗?”
程逾白听完故事就猜到了她的意图,梁佩秋为谁而死?李可又为谁而死?徐清说:“至少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于他自己而言值得。”
“你确定那是他自愿的决定,而非受迫于现状,亦或自责而别无选择的举
。动?”
“说到底,你还是觉得他为你而死,他自杀的动机里有你的成分。”
“难道没有吗?”
“程逾白,你真狭隘。”徐清将茶送到他面前,“你仔细想想,那晚你和他说了哪些话,同样的话你说过很多遍,很多人都不信你,可我最终信了你,并和你走到一起,李可有什么不同?难道他就不会信你?不会跟你并肩作战?难道只有你希望瓷业变好?难道李可心中复兴百采的梦,就不值得他英勇就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