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没有我,你早晚也要坏在酒上,坏在你这张烂嘴上。你哪一次喝多不是口无遮拦?如此也不是头一回了,我是不是早和你说过让你戒酒,你听过吗?”王瑜板着脸教训他,“人巴不得你喝多了马尿,万事都好商量,你怎么就不懂这个道理?以前常有徐稚柳给你擦屁股,将来谁给你擦?你指望小梁吗?他尚且孩子心性,单为救你还是救我,就数夜辗转没合过眼,你怎么忍心再给他增添负担?反正今次说完,也不会有人再说你了。”
“老王,你……”
“安庆窑偷逃瓷税已是板上钉钉,是逃不掉的铁证。若要保住安庆窑,我非死不可。你就不一样了,你在这里全是我的构陷,我会为你写书一封,证明你无罪。”他转头看梁佩秋,“这封信就由你代为保管,等到时机成熟……”cascoo.net
王瑜停了一下,面色郑重,“小梁,当初对你说那些,实乃我私心作祟,我不舍安庆窑,亦不舍你为难。你是个好孩子,本不该面对这些,可如今……如今被迫至此,既身在局中无路可退,那就迎上去吧。”
如此生死关头,王瑜始终面不改色,让梁佩秋感到安定。
“从今天起,安庆窑就交给你了。小梁,前路凶险,望自珍重。”
王瑜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了几笔。
那是一个“忍”字。
不待徐忠说什么,王瑜已将准备好的信件一一交到他手上。徐忠见状了然,想是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一面,可谓永别。
徐稚柳无法忍受天人永隔的痛苦,他挣扎过,挽回过,可他知道,他的确没有爱屋及乌的能力,亦无法与天斗。只王瑜说,不要他认命了,这世道认命了也不会过得好,还是像他爱慕的月光一样,高高坠在残垣上吧。
于是,在一场双方默契的恩断义绝戏码中,当着安十九的面,安庆窑正式到了梁佩秋手下。安十九当然不会轻信于他,故而在一个寻常的夜晚,王瑜悬梁自尽了。
他用死亡力证了决裂。
梁佩秋不堪承受。
他一遍遍对时年说:“王叔待我极好,极好。”
王瑜死了,他甚至不能为他立碑,只能在心中写:从此漫步重霄九,再见音容梦几更。吾父提携之恩,海阔天长,子永世不忘,望父安息。
望父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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