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品会说话,可以同智慧进行交流,创作者表达意识和观念,买家们以此感受工匠的思想与精神,这些人文情怀才是构建市场价值的核心力。
为什么至今还有人会走遍大街小巷,寻找一个完全依赖手工的剃头师傅?就是因为从一个慢的、原始的、回归手作的生活里,可以看到很多平常再也无法看到的现象,也能体会到珍贵的、正在流失的情感。
而景德镇对于传统技艺、手工的延续和回归,让更多年轻人正在发现和来到这样一个梦寐以求的伊甸园。
徐清也曾幻想过那样的日子,像三宝村的艺术家和手艺人们一样,回归田园的慢生活,在精神的牧野无忧无虑地挥洒热情,可现实是:“这盘看似凝聚的沙子,每一天都在快速流失中。它们面临着巨大的生存压力,在理想到达之前,在得到微弱的共振和回响之前,可能就已经被市场淘汰,甚至消失在这个世界。程逾白,你想过吗,这些人应该如何活下去?”
程逾白几乎颤抖地无法自话。
他明白了,他猜到徐清的点要打在哪里,而这一点,他早有所料,只没想到来得这么早。
“我……”
他还没想好如何解释,徐清就提高声音,喊他的名字。他在一片混沌的白光中努力集中精神,看清她的面孔。
徐清眉头紧锁。
他一定出了什么问题,身体不舒服吗?那要继续下去吗?是趁他无力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还是暂且收手?
徐清看向徐稚柳,徐稚柳亦看向她。
她想到曾经与《大国重器》的一步之遥,想到那个雨夜受尽的羞辱,想到无数个黑夜痛苦的根源,沉默良久,终于再度开口:“景德镇有多少设计公司和陶瓷加工工厂,你计算过吗?考虑过这部分人的生计吗?”
程逾白知道,她不再是曾经的徐清了。
她不需要再对他心慈手软。
程逾白额上冷汗涔涔,头痛欲裂,几乎听不清她的声音。他不由地倒退一步,撞上身后的墙。
一片惊呼中,徐清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沉声道:“你的方案里有没有一项数据可以表明这些人如何消失在当前的景德镇?他们的精神状态是怎样的?该如何排解一直得不到市场赏识的无力和悲哀?还有一些人,面临了最残酷的现实,天赋、灵气是艺术创作的灵魂,即便他们日日夜夜的努力也难以实现理想,他们该怎么办?退路在哪里?”
她问他,“你还记得当日在一瓢饮,那个绑着时间的定时炸弹,浑身写满焦虑的创业学生吗?你知道他正在经历什么吗?你想过他的下场吗?你口口声声捍卫的百采改革,有考虑过这些人的将来吗?”
你身上充斥着上位者的优越,有曾看一眼脚下的平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