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前清的古董呢。”他把手帕打开,放在桌上给徐清看,“是不是破碎了也很美丽?”
美丽到让他大意。
自从失手打碎这只碗,自那晚看到江边的她,这些天他一直心神不宁,料到许正南不会轻易松口,肯定还要再讹他一笔,却怎么也没想到老狐狸会突然撂挑子不干。仔细一想,老子叛变,儿子阵营不明,他现在可谓腹背受敌。
想不清缘由,只能怪它过分美丽了。
徐清不说话,程逾白笑笑:“你先坐,我有个重要电话回一下。”
就在不远处的窗边,徐清看到程逾白微微倾靠在窗台上,外面有一株芭蕉,硕大的绿叶兜着月色,圈出一小片阴影。那阴影将程逾白罩住一半,剩下一半露在光下,又是暧昧又是危险。
她听见他清朗的声音说道:“许总你好,我是程逾白。”
下一秒,不期然转过头来。
徐清眉心一跳,立刻转开视线看向桌上的碎瓷片。白釉表层有些微泛黄的痕迹,应是自然侵蚀,整体看保存完善,大致拼凑在一起,可以看清瓷片表面的绘画。
两幅画做水墨浓淡交接,浓的一面是一群小孩在草地上放羊,空中盘旋着一只鸟。鸟的羽毛呈黄色,双眼旁有黑色侧带,嘴短而尖,迎着春风飞过草地,消失在河边柳树中,体态轻盈,栩栩如生。淡的一面是满池荷塘,树荫浓密,桑树下卧着几只硕大的蝉,形貌憨厚,煞是可爱。
唯一的缺陷是,整个碗面有大片灰黑色暗纹,像是自然裂变又像是人为,单看不清,可能需要修复完整才能判断了。
碗底有标识,只光线暗看不清楚,徐清从中捡起一片,放在光下细看,忽又听见程逾白说:“好,明天见。”
她动作微顿。
写的什么人名呢,谦公?应是小字吧?
此时此刻正适宜灯下看美人,她眉头微动,目光专注,别在耳后的一缕碎发掉落在腮旁,更衬得发乌面白,鼻尖挺翘,朱唇饱满。程逾白想到以前一起上课,偶尔他会停下来看她,看到她脸颊泛红又或者狠狠瞪他一眼,那时即便没有这灯火辉煌,亦觉得千般好万般好,而今……早已物是人非了。
他走上前去:“下午我在大礼堂看到你了,怎么?听到我给许小贺打电话还有闲情看陶瓷?”
她倒是坐得住。程逾白刚要笑她,却听她突然“啊”了一声,本就面目全非的碗底掉在桌上,在清脆声中再次碎成两瓣。
程逾白气急:“你叫什么?”
徐清盯着一个方向:“你看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