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为难归为难,事情总不能因此就搁置下来,所以尽管周围有脾气急躁的怒骂出了声,甚至还有人撸起袖子准备拿棒子撵人,他们仍是对叔叔出示了验尸许可证后,以尽量婉转的口吻对叔叔说,由于昨天有人用了一下午时间堵在区派出所门口,又是写大字报又是闹,说丘梅的死有冤情,她根本不是死于意外,而是死于他杀。最后闹得惊动了市公安局,所以经过研究,为了不放过任何一个犯罪的可能性,他们决定对丘梅的遗体进行重新检验。
叔叔一听当场就翻脸了。
尽管一旁的姐夫王川试图阻止他,他仍是耿着脖子,使劲挺起他佝偻的腰杆拍桌子抢白道,你们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话呢?!丘梅死于意外的死亡证明不就是你们这些公安局的人给开的么,怎么随便听别人瞎喊几声就又要重新检验??你们还知不知道尊重死者了??你们还有没有职业道德了??你们这样做,把你们以前的检验结果往哪儿搁?!
几个年轻点的警察当场就被他说得脸红了。
老资格的警察则沉默了阵,由着我叔叔跟周围那些义愤填膺的亲戚们先自一通发泄。
直到骂声和说话声渐渐稀疏了下去,他们才又道:“丘大叔,您话说得是没错,但尸检这种时也不是说绝对都能保证完全正确的,但凡有一点点错误的可能性,都可能导致一桩罪案被疏忽,一个犯人被漏网,所以,于情于理,还是请您体谅一下,跟咱配合配合。”
“配合?你们倒是说说怎么配合??人尽皆知,这阎王井一旦葬下了人,不满七天绝对不可以请出土,否则会有什么后果,你们年轻你们不懂,那不如回去问问你们的娘老子,看看他们会怎么说!”
“爸……”听他说到后面越说越没了样子,王川没再能按捺得住,匆忙拉住我叔叔的手臂阻止了他后面继续向说的话,然后苦笑着对那些一脸僵硬的警察们一阵赔不是:“对不住,实在对不住了各位警官同志……你们也瞧见了,我妈今天出了事……所以,我爸他今天情绪真的相当不好,说话上有得罪之处,还请各位多担待啊……至于我内人遗体的重新检验,能不能大家各让一步,选在七天后去做可行?”
“王兄弟,”为首的那名警察也朝王川苦笑了下:“我们也知道,自古这地方就有这么一些奇特规矩,但你想想,现在天气这么热,再一入土,七天后遗体得烂成什么样了?到时候还能留多少证据给我们?所以别说七天,就今天必须得请出来送去实验室,否则,多一天都会造成不少的损失啊。要说现在都21世纪了,难道你们还要被迷信阻挡了科学么?”
“证据!狗屁的证据!”警察这一番话,让叔叔原本刚压制下去的脾气腾的又再度炸了开来,一把推开王川的手,他指着他们怒喝道:“你们这些猴崽子一穿上这身制服,两只眼睛他妈的就只能看得到证据了!别的全都不管了!老子爷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也统统都不要了!还人民警察!你们这叫为人民吗?!屁!都给我滚!滚!”
边骂,他边拿起棍子带着众亲戚就把那些警察往门外赶,丝毫没想过,他们来这里完全是为了公事,这公事是必须要执行的法律程序,只是为了顾及他的情绪,所以好言好语地跟他商量。
却因此把人赶出门,便真是他的不对了。
所以后来,二话不说直接来了几辆警察和法医,当天中午径直就上山去了阎王井,待到后来叔叔他们得到消息赶上山,对方早已将尸体从阎王井内挖出,送去了验尸处。
这一下生生把我叔叔给气得急火攻心。
那天他几乎像是发疯了,疯狂地对着阎王井内被挖掘一空的深洞大哭大骂,反反复复骂着一个人,骂得连血沫子都吐了出来。
他骂的人是刘立清。因为到区派出所闹得惊动了市公安局的那个人,就是刘立清。
这个原本同丘梅姐那样相爱的一个人,在我离开后的那两年,不知他跟丘梅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不仅跟丘梅姐分了手,还让原本非常喜爱他的我的叔叔这样恨他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