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出乎意料的慢些。正值春日好景撞眼,虽不与阿饶相关,然她总是闻花香就问,踏草地就要躺,听山河丈量其高深,感耳语寻虫鸟迹象。
净空被逼着好好赏了一回春日之景,把看到的花开半边,阳下细枝,寸草末节都说与她听,心甘情愿做了阿饶的眼睛。
阿饶听景一路,微醺至欢。
谁知到了夜里,也不甚安稳。
“净空,快些,再晚就看不见了!”摸黑的人,总是最慌张,阿饶推了净空数次,让她带自己出去,非说听见有天宇划过长空的声音。
“此象只靠观,不会有什么声响,你许是梦糊涂了。”净空去盖了她的耳,捧头贴在心口出,拍了拍哄。
阿饶挣脱,欲辨:“有!”
“什么声?”
“咻~的一声!”她说的有鼻子有眼,指在半空划了一条轨迹,落在腿间,刚好贴进了净空的手中。
两手相执,攥的紧如盘扣,朗朗星空下,蜜得人气息都是甜的,本是情事,然净空却蹦出了极破坏氛围的言:“你与我说说,这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子,是从何时养成的?”
“你等等,还会来的。”阿饶像一个瞎眼先生,算准了星起辰落的时辰。
“这又是如何得知?”
“哪有人愿意形单影只,花是这样,草是这样,鱼是这样,鸟也是这样,过不了一会儿,另一颗就追过来了。”
净空愣神对夜,放空的时候,总是一盏茶来回冲泡,一炷香当两柱香,他痴唔唔地补了一句:“保不齐,它做惯了独行事。”哪有人愿意形单影只,可哪有人总能入对成双,那些圆满成全之事的背后,总不是有人默默独藏心事,独挑大梁之脊。
阿饶反觉得是净空没了性子,她悄咪咪地在净空的手心挠痒痒,拨弄他,“往日你修佛,如今你修我,净空大师就不能做一回无脑的筛子,好好看看这人间美景的烟气色吗?星宿仙宫挂幕卷,还不够堵上你的嘴了?”·
往日在长隐,入夜多是竹影照光,之后在海港,他总听浪入睡,伴鱼螺蚌。往日的净空,入夜修佛,之后的净空,夜夜想的都是阿饶孤影碧色。
今朝之景,湛天繁星,好像明明同以往的每一夜都是一样,又好像更不同,他细细听夜,慢慢品着往来的清风,身旁阿饶恰如那份难能的静好,催他入世,将万般难,不可为,都抛诸九宵云迹了。
“阿饶,若是生世无光明,你有几分愁?”净空问得突兀,然他想过良久。
自西华半山的恶战之后,阿饶能又活人间,已是好多人不敢想的,她不晓得,那是净空拿半个武林之人的命为她续的。那些从此游荡在西华半生的阴魂,困界不得出,轮回不能转,他们本是生死簿上的阳间人,只因阳寿记在了她人名下,便踏不得地狱,魂散西华。
那些恶魂倾覆穹力,唯一拿走的,是阿饶生生世世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