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开慢步走到屋门口,天空漆黑,院子里的灯火通明,他站在黑暗与光明的交际处,回头看了看我,神情在音半明半暗里,看不分明。
“深深,我之前说过,让你耐心等我,这话永远都作数。”
他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我独自站在客厅里,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松开,觉得身心都疲倦得要命,走到沙发前坐下,靠着沙发背,闭了眼睛。
脑海中走马灯一样的闪过这些事情,一幕一幕,心里觉得特别空,那种感觉不是简单的难受悲伤能够概括的,像被挖走了一大块,缺失的地方灌了冰冷的水,在心里晃来晃去。
有轻轻的脚步声响,我没有睁开眼睛,只轻声问道:“落了什么东西吗?”
对方并不回答,似乎走到了我身边,我感觉不对睁开眼,看到穆林深染了怒色的脸。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他问。
我本来极力说服自己不要难过,不要把情绪带到表面,我在男人堆里这么多年,危险的气息还是能感觉到的,不管遇到什么,总要离开了这里再说。
但他这一句质问,让我压抑的委屈和难过又瞬间凶猛的涌上来,我笑了笑,眼睛里却迅速蓄了泪,我闭闭眼睛,把那股子潮湿压下去,对他说道:“穆总当然觉得
我不该来,可是,有些事情也正因为这样才能看得清。不是吗?”
穆林深伸手捏住我抬起的下巴,俯身凑近,他抽了烟,还喝过酒,唇齿间的烟草香和酒香混合在一起,扑在我的鼻尖,“你都看清了什么?”
我伸出手指,点在他的胸口,轻声说道:“人心。”
他低笑,笑容在唇边放大,眼底却迅速泛起冷光,“人心?如果用眼睛就能看到人心,那倒是简单了。”
“但是情深,是往往和人心联系在一起的,眼底的情深挡不住,”我想挣开他,但他不松手,“穆总对蒋小姐的情深,全桌子的人都看到了。”
我胸口发闷,像压了一块石头,有点透不过气。
穆林深盯着我,神色清明,没有半点情意,“是吗?那你觉得,我为了她不接受孔四提的婚约,怎么样?”
孔四,他说得干脆又轻蔑,完全没有半点之前在孔四爷面前的尊重。
而他这话,为了蒋晓凡……就像千年寒冰,毫不留情的向我砸过来,把我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和希望都冰住,沉入心底最深最黑暗的地方。
穆林深在商场上的狼性,我在海城的时候就知道的清清楚楚,否则的话,他这么年轻,也不可能打下这份基业,楚江开就曾经说过,穆林深只看利益,从不看情份,更不会栽在女人身上,当然,这是之前穆林深刚到洛城的时候说的。
那时候我虽然没说,但我心里清楚,楚江开说得是对的。
但是现在,穆林深说,他可以为了蒋晓凡,不答应孔四爷,拒绝的不只是那三分之一的家产,还有可能因此和孔四爷撕破脸,引发很大的麻烦。
我不信这些他想不到,他想到了,但是他仍旧愿意去做。
我慢慢叹了一口气,眼神犀利又冷清,“那么,祝穆总好运,祝你和蒋小姐,百年好合。”
我以为我会哭,会吼,至少会像当初和楚江开分开的时候那么难受,忍不住流泪,我以为我会薄脆的像一张纸,但……其实并
不是。
当我意识到一切都远去,意识到自己一无所有,那点薄脆突然就变成了盔甲,保护住我自己。
除了我自己,再没有别人可以保护我。
我忘了穆林深是怎么离开的,也忘了他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我独自坐在沙发上好一阵子,神智才慢慢恢复。
感觉屋子里有些闷,我也不可能在这种陌生又危险的地方睡着,索性出去走走,这里景色不错,虽然是深夜,但是树林里挂了不少的灯笼,从远处看像是坠了满天的星辰,光影摇摇,也挺醉人。
出了院门我顺着小路往前走,走着走着就记不清来时的路,东转西转,忽然听到有潺潺的水声,我寻着声音找过去,看到不远处有一处光亮,明显比这里要亮很多。
那里有一个建造的很漂亮的水塘,一座小小的假山,水从上面流下来,像小瀑布流入下面的水塘里,我仔细一看,里面红影浮动,竟然是很多漂亮的小红鱼。
那些鱼不大,最大的像我的手掌那么长,身子很灵活,全身的颜色特别红,肚皮像是透明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粒一粒的挤在肚皮里,难道是鱼卵?
这样的鱼我还是第一次见,忍不住想捞上一条来看看,正想伸手,猛然听到有人大喝了一声,“住手!”
这一声跟打雷一样,一点也不夸张,吓得我一哆嗦,急忙收回了手,心还没有归位,就见从一边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穿着短袖白色T恤,外面罩着一条胶质背带雨裤,手上套着一双胶质手套,挺厚的那种,长度一直到胳膊肘,手里拎着一只塑料大水桶,脚上还穿着雨鞋。
我去……这大晚上的,又没有下雨,至于穿成这样吗?
老头儿走到水塘前,扫了我一眼,冷漠的说道:“干什么的?往后点儿。”
有没有搞错,不就看个鱼吗……我本来气儿就不顺,这种地方还怎么会有这种人,说话跟吃了枪药似的,他不想想,能在这里逛的人,会是一般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