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域和苏贺年脸色大变。
铁刚强一直阻止言域和苏贺年出声辩解,言苏二人均以为铁刚强已经有了辩解之策,便一直对孟氏兄妹慷慨激昂的讨伐默不作声。可是没想到,铁刚强的不仅没有为苏贺年辩解,反而在被怀疑是苏贺年幕后黑手之时,迅速撇清关系,抛弃苏贺年加入了讨伐的队伍。如此弃车保帅行径,使得言苏二人既惊讶又愤怒。
对铁刚强弃车保帅行为不满的不仅有原队友,还有现队友。孟首辅和孟皇后前期铺垫那么多,好不容易要收网了,结果发现他们要捕的那条鱼,摇身一变成了他们的队友,孟首辅和孟皇后赫然而怒,自然要将这临时挤进来的队友踢出去。
“铁先生处事,一向细心入微。年初仅凭一根盗贼掉落在现场的发丝,便帮助大理寺破了一桩偷盗大案。众臣均交口称赞,说没有一件违法乱纪之事,能逃过先生的法眼。陛下委派先生前往蔗州,面对蔗州遍地私自开荒的田地,横行乡里的海贼,先生难道看不到,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向陛下禀报,是别有用心,还是有心要包庇他人?陛下,臣以为,身为臣子,第一要求就是要对陛下忠诚。铁先生虽非朝臣,但辅助陛下处理政事,也理应对陛下忠诚。铁先生明知蔗州苏贺年违法乱纪祸国殃民,却没有向陛下禀报,有违忠诚之道,还请陛下严惩。”
孟西洲先忆起铁刚强由细微之处破案的往事,证明铁刚强有识别苏贺年违法乱纪的能力,然后马上联系实际,指出铁刚强肯定发现了苏贺年违法乱纪,之前是故意瞒报。天子乃九五之尊,铁刚强居然敢瞒报,此等无视帝王尊严的行为,从古自今都没有好果子吃,
“铁先生无权无势,如此胆大包天欺瞒陛下,背后必定有位高权重者在支持,还望陛下明察。”孟皇后唯恐遗漏了另一个幕后黑手,位高权重的辛王言域,忙出声提醒道。
“铁先生,孟首辅和皇后均指控你欺瞒于朕,你可有话要说?”尊严被犯,未帝龙颜震怒。
“草民知错了。私自开荒,私下通商一事,草民确实知晓,对官员在其位不谋其政,一心要中饱私囊之行为也深恶痛绝,早就想向陛下禀报。只是忌惮这些事件背后所涉及之人,位高权重,草民位低言微,不敢禀报陛下。”孟氏兄妹一番举事实论道理的指控之下,铁刚强迅速承认存在瞒报,还转头看向苏贺年和言域的方向。
苏贺年神情从之前的震惊和愤怒恢复了平静,看向铁刚强的眼神里,更多的是伤心。无论是官场还是民间,从来不缺乏弃车保帅过河拆桥的故事。无论是私自开荒还是私下通商,都经过他明示或者默许,他也明知这些事件不可为,只是迫于蔗州的实际情况,不得不为之。铁刚强在孟首辅和皇后的共同指控之下,要向未帝检举他,也无可厚非。只是这段时间相处以来,铁刚强的为人处事,让他以为这是个能一起历经考验,共同战斗的战友。可是没想到,这是个完全经不起考验,威武马上屈的战友。
言域则依旧愤愤不平,直接还了一个‘你是个叛徒’的眼神。
“有些位高权重之人,从来不想着,自己所有的荣耀均是陛下馈赠,理应做好自己的工作,为陛下分忧。却借着陛下馈赠的权势,私自开荒通商谋取私利为害一方。但再高的权,再重的位,都是陛下的赏赐。在陛下面前,铁先生不必忌惮此人,大胆把知道的一切禀告陛下。自有陛下为你做主。”孟西洲鼓励叛徒铁刚强积极举报。
“孟首辅,我真的可以把一切都说出来吗?您保证不会迁怒怪罪于我?”
“当然不会,老夫用首辅的名誉保证。”
“那我就放心了。”
铁刚强这番话问得有些奇怪,有未帝在,就算要怪罪,也是未帝怪罪,为何是首辅孟西洲怪罪。但是孟西洲听到蒋溪有松口的迹象,心里只顾着欣喜和给蒋溪塑造坦白从宽的良好环境,并没有察觉到有异常。
“陛下,蔗州确实存在私自允许农民开荒和私下与海贼通商的情况。”蒋溪一开口,便向未帝证实了蔗州确实存在与国策国法不容的现象。
开局良好。
孟西洲和孟皇后相视一笑。
苏贺年轻声叹了口气,缓缓面向未帝跪了下去。
言域勃然大怒,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怒视蒋溪。
“在与许崆牧通商之前,海贼每个月到蔗州抢掠几次,蔗州的商铺每个月都要翻修一遍,生意惨淡。商铺基本上是十门九闭。普通居民更是常年闭门不出,整个蔗州各条街道都是行人稀少,了无生气。蔗州每年上缴国库的税收寥寥无几,有好几年遇上灾荒,还向朝廷拨款救援。在与许崆牧通商之后,蔗州社会治安秩序稳定,民众不再担心**。各大商铺将来自解风岛的草药卖往各地,生意兴隆,户户面前都是车水马龙,街上人来人往,整个蔗州生机勃勃。百姓生产积极性很高。私自开荒之前,蔗州农民都是依靠租种田地耕种,要向农田主缴纳极高的租金。很多农民辛苦耕种一年,到头来,发现一家老小都不能吃上一顿饱饭,干脆不再耕种,举家出门乞讨。农民不事耕种,不仅导致流民增多,影响社会治安,也导致蔗州上缴国库的粮食越来越少。开荒几年来,蔗州农民私自开荒的田地共计三万多亩,每亩田地每年上缴国库的粮食约为一石。这几年,国库里陆陆续续有了盈余的粮食,这些盈余里,有一半以上是来自蔗州。陛下,如草民所说,蔗州确实存在私自开荒,私下通商的现象,但这一切并没有对未国对蔗州带来损害,反而造福未国造福蔗州。这一切,草民并不认为是蔗州祸国殃民,而更倾向于认为,这是蔗州从解决问题的实际出发,作出的有效探索。”
蒋溪并没有顺着蔗州确实存在与国策国法不容的现象,要严厉批评郑重警告,而是话锋一转,对蔗州之所以存在这种现象作出解释,并认为蔗州的这些决定虽不合法但合理。
对于蒋溪的不按常理出牌,孟西洲和孟皇后很不愉悦。
苏贺年自进殿便一直愁眉不展的老脸,少了几分愁容。
原本怒目而视蒋溪的言域,则神情缓和了一些,缓缓坐了下去。
“根据户部现有记载,未国目前田地储备1200多万亩,从事耕种农民600多万人,人均土地两亩。国库每年可从每亩田地收的粮食约为一石,国库每年可收入约1200万石粮食。国库每年支出约为1000万石粮食,按理说,国库应该每年盈余粮食200万石。可实际情况是,国库每年都入不敷出,颗粒全无。未国600多万农民每日依然在辛勤劳作,每年依然按照规矩每亩地上缴一石的粮食,这几年国库的支出也没有出现暴涨的情况,那么这本该盈余的200万石粮食,为何就没了踪迹?那是因为,在户部记载之外,还有另外600多万亩田地。这些田地之所以在户部记载之外,是因为这些并不是朝廷开垦的田地,而是各地官员私自开荒的田地。各地官员私自开荒之后,便强迫农民放弃朝廷的田地,转而租用这些田地,每亩田地上缴一石的粮食给各地官府。官府当然不会将这些来路不正的粮食上缴给国家,各地官府便通过这样的方式,将本该收入国库的粮食截胡了。私自开荒祸国,实非虚言。”
“铁先生说的在理。”蒋溪前一番话,有为蔗州开脱的意思,孟皇后担心蔗州开脱之后,言域也‘逍遥法外’,正暗暗着急。眼见蒋溪又把话题扯回‘祸国’的正轨上,忙出言赞道,以资鼓励蒋溪继续努力。
孟首辅却心事重重,若有所思,没有随声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