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坤期待的目光中,穆宁戈率先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根发簪,雕成梅花的模样,造型并不繁复花纹也不算细密,可每一处都透露出用心来。木质的簪子,在打开盒子的一瞬间就能让人嗅到一股清香。
穆小鸿这时打开自己的,也是一支梅花木簪,质地相同只是花纹略有差异。
穆宁戈抬起头看向穆坤“爹,这……”
穆坤看起来有些忐忑“我虽是个木匠,却少做这么精细的活儿,练了好长时间也不如人家店里大师傅弄得漂亮。可是这东西,我想来想去,还是想自己亲手做给你们。怎么样?好看么?”
穆小鸿还没反应过来,穆宁戈却已经意识到了穆坤送的这簪子的意义,眼睛顿时有些酸涩“……好看,谢谢爹。”
穆坤看着站在一处的穆宁戈和穆小鸿,眼睛也湿润起来,忍不住感叹“你们都是好孩子,是好孩子……宁歌啊,爹知道你从小主意就正,读了书长了见识之后就更是了。爹知道你有你想做的事儿,爹也一直相信你肯定能行,我的女儿不比任何人差!可是……这么多年了,你们过得多辛苦爹都看着呢……甚至啊,本该是女孩子家最终要的及笄的时候,你们两个都还扮着男人跟他们去战场上砍人,走了几个月才回来,什么生辰及笄的都顾不上了……可爹还记得呢,我看着你们两个,我看着你们连这都错过了,心里难受。就想着,过了年岁不要紧,将来啊,总是要给你们补上的!”
穆坤说对了,如果不是今日他送出两支亲手做的簪子提起这件事,她们两个其实早就忘了这回事了。就像他说的,便是当年她们两人也在努力遮掩身份上战场跟人血战厮杀,哪里还记得这等事?
穆小鸿吸了吸鼻子,珍视得将那支簪子摸了又摸,脸上已经挂了眼泪,而穆宁戈看着这一刻说着说着就不自觉老泪纵横的穆坤,心中涌上无尽的歉意
“爹……对不起。”
在她决定高高束起头发遮掩身形,扮做一个男人的时候,不得不有所放弃有所遗憾的,不只是她而已。
穆坤见女儿道歉,脸上还有泪,却是已经竖起了眉头硬是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乱说什么呢?你哪里对不起爹了?我的孩子们这么厉害,这么有本事,这些年给我长了多少脸面呢?这附近的邻居哪个不羡慕我这个糟老头子?小鸿可是副将,宁歌你都是将军大人了,那可是咱们燕州数得着的人物了,这城里城外的知道我是谁的哪个不高看我一眼?就是去买菜,都能比别人便宜几文钱。你给爹赚了大脸面,足够足够的了!”
穆宁戈一直撑着的泪却在穆坤说完这些的时候落了下来。
在过去,她们一点点爬上去也许的确让穆坤赚了些许明面上的羡慕,可实际上知道真相的穆坤几乎没有一天不是在担心她们的。担心她们吃了亏,担心她们受了伤,也担心她们万一不小心暴露会被治罪。那些邻里熟人的夸奖,穆坤甚至根本没有办法以全然的自豪高兴的心态听完。
只是就像她们两个从不对穆坤提起在军中的艰难在战场的危险,很多时候受了伤也宁愿找借口留在军营中艰难地避着众人休养,也不敢在伤势没有好得差不多前回来吓到穆坤。穆坤也从来不跟她们提自己的忐忑担忧,也不跟她们提起他常年自己一人呆在家中的孤独。他们都在努力向另一方展示最为光鲜和轻松的部分,却又其实深深地了解对方藏起来的不易。
穆宁戈默了默,拿着簪子的手往前一伸,对着穆坤笑道“爹,能帮我戴上么?”
穆坤笑着点头,伸出的手却有些微微颤抖。
只是,不管是穆宁戈还是穆小鸿,两人此时都梳着男子发髻,甚至因为这么多年来做男子打扮早就习以为常,她们已经不会再为自己梳女子的发式了。而穆坤自然也是不会的,就算他曾经想过学,一个丧妻家中尽是“男子”的老头子突然要学给小姑娘编的发型,实在太容易引人注目了,不可能真的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