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侍读还是那副体贴亲和的面孔,劝道:“你入翰林才不过一个月,无需这般急做这些琐事,你若是觉得过于空闲,不若我给你安排个讲授经书的任务,也好多结识些同僚。”
裴少淮心中冷笑,琐事?编撰的两大主要任务在他口中竟是琐事。
再者,他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且不论他学问如何,入朝给其他官员讲授经书,只怕不是结识同僚,而是得罪同僚。
“下官资历尚浅,恐不能胜任讲学。”裴少淮也不同他演那假惺惺,直言道,“下官是圣上钦点的编撰官,便当行编撰之职,若长久不当值掌记,恐怕不妥。”
只差“请侍读大人按规矩办事”这一句没有说出口。
何侍读这才省得,裴少淮不是肚中只有些空头辞藻的贵族子弟,事已至此,也唯有应下的份。
只堪裴少淮开始在天子跟前露面了,后面又任给事中,就不是他一个侍读可以管辖、掣肘的了。
“劳烦侍读大人了,下官告退。”
入朝当值掌记,三日一换,很快便轮到裴少淮了。当值这一日,裴少淮穿上一身新洗净的官服,卯时初便候在翰林院大门外,等待内官过来领他入宫。
该注意事,该准备的物件,裴少淮都逐一过了一遍。当值掌记,最重要的是写得要快、记得要全,不能有疏漏。
当值从早朝开始。上朝,也叫御门听政,安排在太和殿里。
太和殿偏门后,放置有一张不起眼的矮桌,裴少淮盘坐下来,将笔墨纸砚归置好,开始研磨墨汁。要说这掌记,最忙就是上朝的时候,若是不巧遇到两派唇枪舌战的时候,更是恨不得身长六臂。
裴少淮听写还算敏锐,倒也不紧张。
早朝听政准备开始了,有一个人走进来,见到伏在案上的裴少淮,显然愣停了一下。
裴少淮闻声抬头,也愣了一下,是老熟人——燕承诏,好久没见,万没想到在偏门的角落里遇见了。
他没穿镇国大将军的武官官服,穿了镇抚司的飞鱼服,看来并不打算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