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很宽敞,闻岱和舒宜并肩坐着,对面是三个孩子,中间摆了张小桌,脚下燃了火炉。大家一起坐在马车里,方才带进来的寒气不一会就消散了,只觉得身上暖融融的。
宫里宴散,城墙上又掐着时间放了一轮烟花,三个孩子挤在打开的车窗前,看夜空中流光阵阵,沿途能听见守岁的百姓互相呼唤着出来看烟花,都是欢欣又雀跃的语气。
大桓过年的假期是很慷慨的,衙门封印到正月十五,百姓们也要到十五才恢复正常劳作。但舒宜和闻岱两个都闲不住,初一在府中歇了一天,准备各家礼单便占去了半天。初二提着闻岱精心准备的年礼回越国公府,越国公夫人笑得容光焕发,脸上皱纹都舒展了三分。
初二过完,孩子们还有闲暇玩耍,他们已经一个扑到将作司,一个扑到兵部。
忙的不是别的,正是烟花信号弹。
舒宜带着匠人们弄出了好几种颜色的烟花,燃放时为美观,几种颜色混杂也能有很好的视觉效果,但信号弹不行。他们紧急分出了纯白、正红、蓝色和金色几种颜色,代表不同的意思,再配以一、三、五发的频率,使相隔很远的两地也能用信号弹传递一些简单信息,不致失真。
舒宜忙着研发,闻岱则忙着推广。他和其他几军的将军们几乎整个春节都没有休息,已经紧锣密鼓地将初发明的信号弹推广到不少地方。
虽是过年休假期间,他们效率依旧很高,到正月十二,长安已经接收到了一发来自边关的信号弹。
忙到正月十五,闻岱和舒宜才有功夫带着闻曜出来看灯。
元宵佳节不宵禁,满长安都携家带口出门游乐。只是裴家三兄妹今年刚回乡处理父亲丧事,没有出来游乐,是以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带着几个亲兵侍婢走在人群中。
纱的、纸的、皮硝的……各种材质,各种花样的花灯挑在竹竿上,挂在屋檐下,仿佛整片夜空的星星都落到长安城中,一点一点昏黄的烛火聚集到一起,将夜色映照得金碧辉煌。
人太多,舒宜和闻岱有马,却没骑,把闻曜放在照夜白背上。两人各自牵着马走在前面,时而转头和马背上的闻曜说话,而亲卫小厮和婢女们则围在他们前后,一道向前慢慢走。
街上人流如织,没法走快,只能在人堆里慢慢挪,还要小心不要碰着了谁的胳膊,踩了谁的脚。
不过这正好留出时间,方便细细将这条街的灯都欣赏过去。闻曜小小一个,坐在高头大马上,反倒视野最好,兴奋地指着右前方。舒宜顺着看去,是盏精镂细刻的凤凰灯,挂在竹竿上颤颤悠悠,仿佛振翅欲飞。
闻曜是个早熟的孩子,这样喜形于色的时候不多,舒宜看着他纯然的笑脸,也笑起来,仰头对闻曜道“看那灯像不像真的在飞?翅膀都在动。”
“像!”闻曜大力点头,“太漂亮了,像王母娘娘的神鸟。”
他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璀璨的灯光。
舒宜看得微微笑起来,怕闻曜方才抬手探身的动作弄松了围在肩颈处的围脖和斗篷,透进冷风,踮脚想给他掖好。可照夜白往前一走,舒宜没估算好距离,失了平衡,一个趔趄就要栽倒。
慌乱中,她伸手想抓住些什么,却被拢进一个坚实的臂弯里。闻岱看花灯的时候少,看他们母子的时候倒多,视线基本没离过,舒宜刚往旁边歪,他就伸手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