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府则在热闹得要翻天的长安保持了暂时的平静。
腊月中,长安第二场大雪纷纷扬扬下起来。一朵朵雪花像鹅毛,将地上、屋顶、树梢都铺了厚厚一层银白。
闻岱每天晨起要练武一个时辰,风雨无阻,此刻正从练武场回来,收了长槍,走进正院的抄手游廊。
正房点了火炉,暖融融的,为透光,就将厚重的木窗都支了起来,代以窗棂上糊得严严实实的窗纸,共糊了三层,保证外头的一丝寒气都透不进。最外头一层窗纸还绘了些简笔的动物花草,贴了窗花,可爱极了,这是舒宜的主意,当时她笑吟吟说“总得要有个住家的样子,光秃秃的不好看。”
透过微黄的窗纸,能看见一大一小两个模糊的影子。下雪时太冷,他不强求闻曜在冬日早上练武,这两人便起得晚些,刚用过朝食不久,舒宜靠着火炉在教闻曜识字。
闻岱微微笑起来,拂去肩头和靴上一层雪花,将透着寒气的外袍交给下人,走进正房。
“跟我念,柳尧舜,药禹汤。”舒宜执着闻曜的手,两人头挨着头,对着一卷书。炭盆上罩了一个又结实又大的竹篾套子,做成方形,银炭在里面毕毕剥剥地响,舒宜直接把书放在竹套子上看,稳当又暖和。
听见闻岱进来的响动,两个人俱抬眼看过来。
闻曜让舒宜裹得圆乎乎的,领子和袖口都镶了一层灰色的兔毛,看上去像个毛茸茸的圆球。这个毛团子站起来对他郑重拱手“阿耶。”
舒宜也转头对他笑一笑,她本来就瘦,又畏寒,白净的脸和颈子裹在厚实的皮毛里,更显得弱不胜衣。脸侧和脖颈的弧度让闻岱想到清漪园里的水莲花,随着微风轻轻一笑,不胜温柔。
闻岱清咳一声,唯恐带进来的寒气激了他们两个,手握成拳拢进袖管,坐在一旁。
舒宜看到,便问“冷了?”
舒宜以己度人,这么冷的天还出去习武,不冷才怪。怎么说也是表面夫妻一场,闻岱人又不错,她随手递过一个手炉,手炉上还有套子,上绣吉庆有余、四海升平的纹样。
闻岱接过手炉,他正是年轻体健的时候,运动完一场手心热乎乎的,不觉有什么差别。倒觉得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微微一动,那些凝固的琐思,对朝局的担忧,练兵时亟待解决的问题……都快化成暖融融的水,就要满溢出来。
闻曜抬起头,对他说“阿耶,我今天早上又认了十多个字。”
小孩眼巴巴地盯着他,是打定心思要看到阿耶满意的眼神,也不知心里有多期待,手扯着舒宜的裙摆,脸上还强撑着摆出郑重成熟的表情。
闻岱正要肃容说几句勉励的话,叫他不要太过得意,就看到舒宜冲他不容置疑地做口型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