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就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中书令、尚书令、门下仆射、几位尚书,还有舒宜三个,都齐刷刷跪了。
在此时,还有三公与皇帝坐而论道的风俗,除开祭祀和极郑重的大朝会,见到皇帝也不用跪,行礼即可。
众大臣齐刷刷跪一地,其中蕴含的意味已经非常严肃了。
皇帝怒极反笑,站起来来回走了几圈。
“好,好,你们都是极好的!若是我亲自拟旨,你们是要封驳吗?”
庞栋臣再拜,说“臣不敢,只是请陛下再思量片刻。”话说得软,可摆明了不会妥协。
皇帝怒极,可方才吼也吼了,摔也摔了,再没有什么举动能抒发他更上一层楼的怒火,竟有种色厉内茬之感。
“你们是要逼宫吗?”
庞栋臣依旧保持着姿势,语气极谦恭“臣不敢。”
舒宜抓住衣袖,默数着呼吸。
她一个现代和平环境穿来的,不得不在一群人精堆里做事也就罢了,还要面对如此剑拔弩张的气氛,实在是太难了。
在她看来,皇帝这一通脾气既是对大臣不听他命令的不满,又是君权居然受制于重臣的惊怒交加。
可明显,如今讲的不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而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是国士待之,报之国士,众人待之,报之众人。
君权和相权的博弈中,皇帝并不占优,却还不控制脾气,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智。
这可怎么下台啊?
舒宜正忍耐着膝盖的麻痒,替这局面操着闲心,皇帝却天才般地想出了一个破局的新方法。
他好似学过变脸,坐回御座上,便又是和颜悦色的“闻卿,你过来。”
闻岱依言站起,走到皇帝面前,下拜。
他面上看不出什么,步伐依旧稳重,连手指都没有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