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彦当即往他脑袋上一敲,裴时玄捂着脑袋哎呦一声,却不敢跑远,乖乖在原地任他大哥收拾。
舒宜看他虎头虎脑捂着后脑勺的样子,忍俊不禁“怎么了,仔细说来我听听。”
“三郎小孩不懂事,”裴明彦一只手拎着裴时玄的后领,“不知道天高地厚。”
“才没有,”裴时玄乖乖给他抓着,口上却不服气,“只是没有阿耶教我们的好,寻常的开弓骑马,谁都能教,他纵然功夫差些,只要知道动作规范也能教。可是行军布阵、运筹帷幄,武师父却不如阿耶,这是难领会的本事。《孙子兵法》云‘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求其下,必败’。我纵然不学,也不想学歪了。”
舒宜不再以调侃的态度对待这个五岁的小孩,肃容道“能说出这番道理,可知家学渊源。裴公子,三郎说得也对。”
裴明彦又不轻不重在裴时玄后脑勺拍了一下“你对武师父的意见,与我私下说,我也允了。你又特意跑到郡主面前说一遍,咋咋呼呼的,心不定;况且郡主苦心为我们延师,武师父平时也是用心在教,你还多嘴,两下都尴尬,该打。”
裴明彦直接当着她教训弟弟,又歉意地一拱手。把话都坦荡地说出来,反而不尴尬了。
舒宜道“三郎年小,憨直可爱,无妨。”
裴时玄抓着裴明彦的袖子,嘿嘿一笑,又无赖又可爱。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舒宜笑道“排兵布阵的功夫确实难找到好师父教,你们可以只跟着武师父学武艺,至于兵法,书房里有《六韬》、《孙子兵法》,就先靠你自己研读了。”
略说几句,舒宜又表达了一下关怀,确认这次的寒暄足够亲切友好,才换了话题“父亲已经派人在军中细细打听,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裴家兄妹的父亲裴重山是河东裴家五房的一支庶枝,是庶枝中的庶子,不太受族中重视。十几年前边关动荡,他投笔从戎,从一名小兵做起。
裴家自恃清流中的清流,子弟干预兵事有点掉价,倒也罢了,若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也算一段佳话。但裴重山当时不听族中安排,从家中私自逃出,跟着路过河东的大军从寻常士卒做起。裴氏子在庶族将种的帐下听其差遣,被裴家视为奇耻大辱。
五房对这个不听族中安排,私自从军的庶子很不满意,两边关系很僵,裴重山就在外贷了个房子,带着妻儿搬出来。往后十几年跟着军队东征西走,换了几个统帅,积累了一些军功,慢慢升迁,也常托人给家里送信。但三年前突厥犯边,一场大战后,就再没了消息。
那时候裴明彦都还没满十五,父亲失踪后,河东裴家便要他们回族中居住。但凡源远流长的士族,上下尊卑规矩都极严,他年纪和辈分都小,吃了不少明里暗里的亏,终于在今年筹谋着到了长安寻父。
裴重山从军是十几年前,档案早就被兵火付之一炬,几经升迁,告身和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多在军中,少部分在家的也早就被裴家拿走了。如今只能凭一个名字和记忆不清的时间线找人,确实要费一番功夫。
舒宜没有隐瞒难度,又劝慰道“你们也别灰心,慢慢找,说不定就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