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互背着箱笼, 刚走出房门,迎面撞上两位劲装短打的壮汉。他也不稀奇,笑眯眯取下箱带, 随意递给其中一人, 道:“君侯忙完了?”
“是, 君侯刚去看了眼何统领那儿, 现下正在屋里等着。秦先生, 就在前面,请。”
如果长孙蛮还在此处, 一定会对面前这两位死士毕恭毕敬的态度大吃一惊。虽说她爹礼贤下士, 对自己的门客那叫一个温和有度, 可也不至于如此……恭维。
要知道就算是凭借金针术声名大噪的冯远, 也不曾让死士们做到这个地步。
秦互抖抖衣袍,随着死士指引步去。穿过空寂长廊, 直至尽头, 推开半掩的门扉,赫然见一人靠坐在凭几前, 正闲适万分的煮着沸茶。
长孙无妄点了点桌案,示意他过来坐下,又亲自盖上帕子, 就着滚烫的茶壶斟出一缕清波。死士们纷纷退去,不消片刻, 房内便只剩了他二人。
“看来君侯一切顺利。”秦互先打破了沉寂。他接过新茶,宽大颀长的袖袍落在桌上, 显得整个人颇为清瘦文雅。秦互呷了口茶水, 笑道:“正是火候。”
长孙无妄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由他去说。等秦互再次放下茶杯时, 他才慢悠悠道了句:“论烹茶的功夫,世间少有人能及得过你师父玄晏先生。神医高徒面前,我这点只是班门弄斧的拙劣之术。”
“君侯此言差矣。烹茶煮水只是闲暇得来的意趣,您意不在此,自当另有别论。”
长孙无妄掀眼看他,无甚表情的面容乍然鲜活。他笑起来,薄唇有些艳艳的红,“你说得对,我意不在此。那依你看来,我意所及之处——”
“不太好。”
秦互顶着男人陡然压下的目光,挽过壶耳,自顾倒下一杯茶,道:“不过还不算最坏,我还能救。”?言罢,他斯文一笑,对上长孙无妄乌黑渗人的眼珠,开口再问:“君侯只需告诉在下,救,还是不救。再有,君侯是想救到什么程度。”
半晌无人答话。火红的炭火在水炉下静静燃烧,噼里啪啦,混着热气腾腾的水雾,逐渐模糊了倚坐凭几的男人眉眼。
秦互也不着急,自他在马车上初次为萧望舒探脉时,这句话就盘桓多时。想必燕侯麾下最为亲密的死士们也想知道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无论从何种角度,公主府上下都是幽州想要除之而后快的死敌。
“你看出什么来了?”
“缠绵病榻多年,还能事无巨细地监察住十三州属臣,我只能说长公主殿下果然非常人能比。”
长孙无妄的气息突然变得略微浮躁。他微微停了笑意,声音有些冷:“你清楚我在问什么。”
秦互摇头一笑:“这世上没有真正的神医,不可能仅凭一次切脉就能断定我的猜测。就算是我师父玄晏先生在世,也要再用药试探一二。这么说吧,她身体里不止一种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