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就是元宵节了,公孙大人带着巡捕满村满镇的查案;赵老头即将要被放上舆论的高台,引走全天津百姓的目光,这事不好办,其间得有无数人上下打点,爹爹大概这辈子也没写过把人往绞刑架上送的文章。
因为知道女子本弱,而风言风语是刀,怕这案子爆出去会逼死哪一个。
可风言风语还没来!那些在人心头捅刀的话还都没过来呢,怎么自己就先折断脊跪下了啊!受了一回骗,遭了一回难,怎么就不配当个人了!
怎么就非得是这样啊……
这个被各路天降异人穿成筛子的王朝岔了道,没有生出理学的枝桠,民间没把“三从四德”挂在嘴边,宋元明清臭烘烘的《烈女传》也没写出来,大家闺秀也天天上街玩,“抛头露面”这词儿走哪儿都挨骂。
京城有女学,国子监里还有女夫子女学生,士族开明,京城里不乏娶二嫁女的官家,也有许多成了佳话。
可这些脏的臭的,愚民的,刻薄的,竟然是民间更甚。
对女子妇德的苛求全系在她们颈上,底下的婚姻是脚凳,轻轻一踩,拴在脖子上的东西就勒了颈,生而为人的尊严就要全部垮塌。
“姑娘,你怎么又……”
刚出了手术房的杜仲一眼看见她手上的红痕,沉着脸,捉起她的手扫了一眼,见只伤了皮,交待医女给她包扎,一言不发走了。
唐荼荼没心思理他。
在这院子里总觉得喘不过气,她罩了顶帷帽,抬脚往外走,忽的问:“京城的村妇,也是这样的?”
古嬷嬷一怔,却立刻听懂了姑娘在问什么。
“咱们京城不这样。”古嬷嬷嗓子有点干:“有钱的地方都不这样。”
唐荼荼盯着院里那张红点地图,以送生庙为中心,向周围一点点延伸观察。
民风愚昧的地方,大抵有其成因。
京城内城里几乎无平民,皇族和世家贵胄占据了内城三分之二,余下边角住的是富商,还有外国来的外交官和学问使。天南海北无数的老字号往内城落脚,城中商地越来越贵,几百年的老宅也都渐渐易了主,往外城迁居。
而外城住的也是富户,车水马龙流经之处,没有赚不着钱的人家。
其后才是县,才是村。她去过姥爷的庄子,庄子里吃喝穿用都是农货,住山腰的百姓都不愿意侍田,宁愿披星戴月赶个大早进城务工去,男人女人都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