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同出一门,在此长跪的许多老臣也是他们的师长好友,他们年轻人受得这个苦,那些年老体衰的大人又如何受得这些罪。
温暮归并不言语,只是随着内侍的接引匆匆进去。
承天阁里上千根烛火在风中摇曳,外间的风雨交加在此刻都骤然安静下来,温暮归一身水渍缓缓拜倒在地,然而哪怕是拜倒他的目光也始终未曾离开过远处那个身影。
灵柩停在后殿,楚倦独自坐在前殿的高位之上听着窗外大雨倾盆打在屋檐的声音。
看来如斯高傲又如斯孤独。
楚倦率先打破了这冗长的沉默,他并没有看温暮归而是冷冷道:“他们都说孤不是这个位置最好的人选,你觉得呢?”
他出身与殿门外所有人期望都不同,他的母妃是武将世家,他是边塞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枭雄,他不是宽怀仁爱之君,他性格桀骜不驯,他做事独断专行。
太多的过错在儒林当中传颂,足可以编出一篇千字檄文,自开国起就崇尚儒家,他从来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之上偏偏就是他。
温暮归只觉犹如烈火在喉咙中灼烧,他未曾低头而是沉声道:“您,就是最配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
这些文臣墨客未曾饮过塞外的长风,也未曾尝过胡人的刀剑,那些风里飘散的血仇和岌岌可危的城墙他们统统不知道。
曾经他也跟所有人一样,觉得楚倦不是那个适合的人,可如今他只觉得心疼,心疼没有人来理解他数年的刀剑与征战。
辛辛苦苦驻守关隘十几载,饱尝所有艰辛,又为何要为旁人做嫁衣裳?拱手将一切送出。
他这句话让楚倦略微敛眸,眼中被烛火映照的晦暗不清,他没有料到温暮归会这样回答。
下一刻温暮归缓缓膝行而来,伤口崩裂的血迹和雨水混合在汉白玉的地面上带出一条痕迹,他膝行至楚倦身侧,忽的很艰难的露出一个笑来。
“可我不想让您手上沾满鲜血,日后青史留下污点。”
果然——
还是要求情了,楚倦意料之中,温暮归还是温暮归,一如从前不曾改变,明明是这些老臣逼迫于他,逼他止戈议和,到最后温暮归却还要劝他低头,只不过这一次稍许聪明一些,不为自己,而把理由算了他身上。
不想叫他在青史留下污点,楚倦嘴角微勾,他犹记得上辈子他以谋反罪论处,好像也是遗臭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