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剪翠带着一点儿哭腔,“不如我们走吧,陛下对您有求必应,我们走吧,留在宫中,哪里还能看到活路。”
谢妧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着她,“活路不是我能选的,其实在阿策当日杀了父皇的时候,在后来我每日都看到伥鬼入梦的时候,我就早已是苟延残喘活在这个世上了。”
她阖上眼,眼皮不知道为何还生出了一点儿褶皱,略有些刺痛。
谢妧面露枯槁之色,才接着道:“只要我活着,阿策总归是……留有一点儿良知的。”
她这前二十年的岁月,活得如同当年谢东流所赐的昭阳殿一般,肆意妄为,张扬而不收敛,耀眼如天上骄阳般不可直视,少时有人说命数有往有来,她从未造过业债,最后却又要面对这样的后果。
大概是因为她这前半生,实在是太过顺遂无忧了吧。
就连老天都觉得看不过眼,她所得偏袒太多,到了现在这样穷途末路之际,就要桩桩件件还回来。
谢妧恍然睁开眼,看着剪翠轻声道:“景佑陵若是入宫闺,景家祖训不会伤及无辜妇孺,所以他不会伤你,大军入宫的时候,你便走吧。昭阳殿内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带走,自己留着也好,或者是赠与他人也好,至少……不要烧给我。”
“我怕若有来世,还要再还前世的业债。”
……
景佑陵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伪装成为匠人的翟大夫,只看到翟大夫站在原地,然后朝着自己极缓得摇了一下头。
“刚刚借着为殿下量体的时候,草民把了一点殿下的脉,”翟大夫缓声,“确实如将军所料……是七杀,而且现在已经毒入内腑,整个内腑都已经开始溃烂——”
他说着,有点儿不忍心再接着说下去,叹了一口气。
“将军也应当知道,此毒乃是更甚于砒-霜和相思子,更何况殿下早就已经病入膏肓,已经由内腑转为在肌肤上了,十二个时辰以内……殿下恐怕是,难逃香消玉殒的命运了。”
景佑陵站在原地,长睫低垂,默了许久以后,才终于干涩着声音开口问道:“先生所言,可是句句属实?”
“将军在找草民前来的时候,其实将军自己心中早就已经有了定论,”翟大夫轻微地摇了一下头,“所以草民其实所说的什么,都已经并不重要了。”
在景佑陵第一次看到谢妧手上的伤口的时候,他就瞬间感受到了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逆流,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着这代表着什么,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谢策居然丧心病狂到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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