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当时父皇听到你也随着你弟弟他们一同进城的消息,担惊受怕地几夜都没睡好。所幸还是平安归来,不然父皇还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说着,顿了一下,“出行梧州在路上可受到什么委屈?你不能以真实身份出现,可有人敢对你不敬?”
谢东流这样说话的时候,语气实在是说的上是极为温和,谢妧心下一个酸涩,朝着谢东流摇了摇头。
谢东流看到她摇头,脸上的神色缓了一点,然后朝着谢妧比了一下,“你当年跟在父皇身后的时候,不过才到父皇膝上,有日早朝前你哭闹不止,父皇还让个女官就这么抱着你在朝中,这一晃,朕的阿妧都长这么大了。”
“连带着胆子也是,一声不吭地就敢随着他们一起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他半倾着身子好好看了看谢妧身上,确认了她并无半点伤痕以外,大概是看到了景佑陵在殿外等候,突然话音一转:“其实一直到了现在,父皇都觉得为你挑的这个夫婿极好,日后把你交到佑陵这孩子的手上,父皇也算是放心了。”
“父皇也能看得出来,佑陵那个孩子,也是当真想护着你的。”
谢东流就这么兀自说着,几乎还没给谢妧出口的机会,等他这句话话音刚落——
谢妧突然出声,抬眼看着谢东流道:“……父皇不想问问阿妧今日是为何而来吗?”
谢东流脸上神色一顿,眼睑也垂了下来,连带着声调也有点儿沉,“今日早朝之上的时候,阿妧你也应当都知道了。听闻你之前去了一趟凤仪殿……是你母后让你前来的吗?”
谢妧摇了摇头,“并非是因为母后。”
谢东流脸上神色莫辨,过了一会儿才温声问道:“那父皇这么决定,阿妧会恨父皇吗?”
胞弟身为嫡子却并未入主东宫,谢妧的身份恐怕也会随着变得尴尬,虽然长公主的地位并未因此改变,但是谢允毕竟和她不是同胞所出,她虽然只是一介公主,又已经嫁入景家,可能并不会受到什么大的影响。
但是谢策和傅纭却会。
一个正宫所出的嫡子,和一个稳坐中宫数年的皇后,为此操劳了这么多年,最后却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若是站在傅纭的立场来说,甚至谢妧本身的立场来说,谢东流问出这样的话也是实属正常。
谢东流的举棋不定谢妧一直都知道,也知道阿策可能确实不堪大任,可若是她并未看得分明的话,恐怕也是当真会将这之前十几年的宠爱视为虚无。
可是爱恨哪里能分明,谢东流为她谋划后世,不惜将她嫁给极有可能成为变数的景佑陵是真,现在因为谢氏这百年基业而让傅纭和谢策沦为笑话,也是真。
谢妧久久都没有说话,谢东流见状也只是笑笑,揉了揉她的头道:“阿妧怪罪父皇,其实也正常。父皇知道,只是父皇希望阿妧能明白……人在世间,难免会有两难之事,父皇虽然身为君主,但终究也只是一介凡人,也只能尽力而为。”
谢妧看着谢东流,然后朝着他道:“阿妧既然身为谢氏皇族,所以也知晓皇权在上,储君之位的抉择,从来都只是父皇一个人的权力,阿妧自然也是无权干涉。”
她缓缓跪地,“但是今日阿妧想在这里,给母后和阿策求一个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