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一向沉默寡言的陈望春说,我以后一定给你们修一条柏油马路。
快二十年过去了,这条稀烂公路,被人们吐槽嘲弄,无数次地投诉反映,最后终于铺上了一层石子,风雨无阻了。
因为车少,除了路中间的两道车辙,全都长满了野草。路边开着各色的格桑花,陈望春似乎对这些野花大感兴趣,他摘了一朵又一朵,陈背篓看着,鼻子不满地哼哼着,一个大小伙子,喜欢花花草草,像个娘们一样。
夜里十点多,陈背篓和陈望春悄悄地进了村,尽管这个时候,村子早就睡熟了,连一只醒着的狗和猫也没有,但陈背篓不敢大意,他轻手轻脚地,贴着墙根走,唯恐遇上人。
关紧大门后,陈背篓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着的弦松了,他把陈望春安置在魁星楼上,楼上僻静,即使有人来了,一般也不上楼上去。
随着徐朝阳校长的退休,再也没有师生记得魁星楼,它耀眼的光环已经完全褪去,没有一点光亮的色彩了。
除了吃饭上厕所,陈背篓不让陈望春轻易下楼,陈望春潜回油坊门,是一个秘密,他必须守住这个秘密,等陈望春康复之后,再让他悄悄回到北京去。
陈望春的病,陈背篓琢磨了很久,既然北京的大医院都没有办法,那只能试一试偏方了。
陈望春的偏方,就是走神鬼之道,有时候,现代医学解决不了的难题,求神问鬼,就通了。
几年前,村里的德成,肚子上长了一个疙瘩,这疙瘩越长越大,开始不疼不痒,到后来就溃烂流脓,疼不可挡。
去城里的医院看医生,做了一大堆的化验,上了各种仪器,最后检查的结果是恶性肿瘤,已经扩散,失去了医治的意义,医院开了一点药,让回家去修养。
这实际上是下了最后通牒,德成还不到四十岁,上有老下有小,是家里的顶梁柱,从医院回来,一家人抱着嚎啕大哭。
村里人听说了,都纷纷上门看望,实际上是和德成告别。
六爷也来了,他不相信一个拳头大的疙瘩,就会要了一条精壮汉子的命,既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如去求一下神灵,死马当作活马医。
德成家里人听了六爷的话,四处打听,最后听说七十里外的荞麦梁,有个乔老汉,懂天文、识阴阳、能预知祸福,人称乔半仙。
病急乱投医,德成一家雇了车,匆匆忙忙地去了乔麦梁,见了乔半仙,跪倒在地,哭得鼻涕横流,求乔半仙救德成一命。
乔半仙焚香祷告后,拿出一对阴阳卦,念念有词,卜了三下,给德成开了几副中药说,只是一劫,过了就好了。
德成吃了七副中药,明显地感觉不疼了,溃烂处也结疤了,胃口也好了,能吃能喝了,人精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