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标新立异、引领时尚风气的A大校园,陈望春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成了人人瞩目的怪物。
1998年秋季的北京海淀区,日最高气温仍在30度上下,几万师生标配的服装是男的半袖体恤长裤,女的清一色长短裙,即使最古板严谨的老教授,也只穿一件衬衣,领口的纽扣开着。
从体育场归来的男生,穿着运动短裤,裸着上身,黝黑的脊梁上汗珠滚动。
据说相当部分的女生宿舍里,窗帘一拉,一个个文静的淑女,都脱光了衣服赤诚相见。但陈望春却西装革履,打着领带,在校园里目不斜视、昂首阔步。
陈望春收到A大学通知书后,油坊门人就他去北京一事,展开了广泛的讨论,有人说,这是油坊门开天辟地的第一件大事,应该由村长牛大舌头去送,牛大舌头当即兴奋地表态,这事包在我身上,当了几十年的村干部,我去过省上、市上、县上几百次,从没出过一次差错。
牛大舌头有个心愿,到北京去,在天安门广场转一圈,他这一生就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徐朝阳校长说,北京不比省城县城,非常大,车多人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相当复杂,一定要慎重。
徐校长的言外之意是,牛大舌头不堪大用,他的思想观念太老旧;而身体健康、阅历丰富、精力充沛的他,才是送陈望春去北京的最佳人选。
再说了,好歹陈望春在油坊门学校读了八年书,这是学校的无上荣誉,他这个校长怎么能把这项殊荣,拱手让给别人?那不是和丧权辱国的李鸿章一样了?
陈背篓谢绝了牛大舌头和徐校长的好意,说来去几千里,舟车劳顿,挺幸苦的,还是他去吧,送儿子上学,是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他不能推辞。
徐朝阳校长在失望之余,又建议陈望春的穿衣不能太随意,应该有个状元的样子,不要把人丢在北京城。
在徐朝阳校长的参与下,陈背篓给陈望春买了一身烟灰色西装,一双三接头皮鞋,里面穿上白衬衣,打上猩红色领带。
人的衣服,马的鞍子,陈望春这一身行头,大大提高了他的颜值,用徐朝阳校长的话说,风流倜傥、相貌堂堂。
油坊门居然没有一个人会打领带,有时装模特之称的刘晓菲,尝试了几次也失败了。
最后,还是油坊门学校的一位女老师,被专程请到陈背篓家里,给陈望春打领带,女老师的丈夫在县上工作,每次出差,都要打领带。
那天,来陈背篓家看打领带的人有五六十人,女老师的手艺当然娴熟了,她三绕两绕就好了,大家眼睛一花,都没看清,徐朝阳校长让女老师的动作放慢八拍,大家还是没学会。
徐朝阳校长说,你们会不会的不要紧,关键是陈望春会就行了。
女老师教陈望春,领带不要往下取,就拴在脖子上,晚上睡觉时,松一下,第二天早起拉紧就行,示范了几次,陈望春终于会了。
村长牛大舌头说:“这不是拴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