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明丽是个急性子,人也好强,样样事都抢在前面,生产队时割麦子,五百米长的垄,她一马当先,猫下身子,镰刀飞舞,嚓嚓嚓,割得又快又干净,将别的人远远落在后面。
从沟底背麦子,别的女人背四五个,男人背十一二个,田明丽硬是背十四个;麦个子像一座小山,把她的人都整个罩住了。
山道又长又陡,每走一步都要喘口粗气,背上的麦捆越来越重,简直像一座山,要压断脊梁骨。
刨红薯、摞麦草、送粪,她从不耍奸溜滑,哪头重扛哪头,舍了命地干,除了落一个干巴巴的口头表扬之外,给自己种下了一身的病,年轻轻的,就胸闷气喘,老陈皮说累的,要悠着点。
刘麦秆逃避繁重的劳动,专拣大忙时节出门,借口是做生意,他兜里揣几个从陈庄买来的大洋,贩卖到李庄去,赚取差价;据他说,油水还不少,可田明丽从没见他往家拿回一分钱。
麦黄糜黄、绣女下床,五黄六月天,麦子收割在望,昨天看着刚黄了梢,今天麦穗子已经弯了脖子,麦粒眼看就要炸裂了。
村里人人上阵,家家龙口夺食,别看麦子长势好,但收割上场,打碾了装进粮囤里,才算是到手的庄稼。
往往在麦收季节,冰雹和暴雨骚扰不休,稍有个疏忽,一年的辛苦就付之东流了。
那些天,田明丽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竖着一只耳朵,站岗放哨,她在听雷声,在听风声,她担心打麦场上的粮食,有个风吹草动,得立马行动。
有时是深夜,有时是黎明,暴雨像故意和人捉迷藏,趁人不备,突然袭击。
午夜时分,一声霹雳,村子从睡梦中惊醒,人像炸了巢的蜜蜂,乱跑乱蹿,赶在暴雨来临前,掩盖好自己的麦子。
黑灯瞎火的,田明丽顾头顾不了脚,一边忙着,一边急得哭哭啼啼,好在刘爱雨能帮忙了,抱着比她还高的麦个子,摇摇晃晃,绊倒了,不哭不闹。
看到这一幕,田明丽心里一亮,手脚有劲了,一把抹去眼泪,干得更欢了。
陈背篓和何采菊来帮忙,陈背篓责怪田明丽太惯着刘麦秆了,他是个男人,得养家糊口,得是一根顶梁柱。
田明丽为刘麦秆辩解,说他做不了重活,只能添乱。陈背篓指着刘爱雨问:“他难道还不如一个十岁的孩子懂事?”
田明丽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男人,她扶犁耕地、扬场、铡草,所有男人能干的活,她一样不差。
一次,她借了牲口犁地,那是一对骡子,骡子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尥蹶子,发起威来吓人。
田明丽赶着骡子耕地时,不想惊动了崖壁上一个马蜂窝,马蜂飞了起来,黑压压地罩住了两只骡子一个人,骡子挨了蛰,尥了蹶子,狂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