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又道:“楚庄王时,太子云‘法者,所以敬宗庙,尊社稷。’楚旧日淫刑,自荀君在位,大改律例,但责罚均奉公守法,秉公执法,此为楚律之大成,更是楚王在位之美谈。若商君以为那三人被杀有冤屈,又不能责罚督训官吏,便请您指出臣违楚律之条例,臣愿受罚。”
商牟看她强硬却又可谓得体有礼的话,心里也冷静了几分。
他确实对这个狐舍予有重用,却也有提防。毕竟这小子看出身气度便知不是一般人,对于礼节与文书的熟知,能帮他处理一大堆他这个村夫玩不来的贵族礼数,也好给他以后当挡箭牌。
他要是想重用就想当心腹,但毕竟晋国出身,可信不可信还不一定,他就又防着又用着,一直把狐舍予摆在一个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尴尬位置上。
然而这也是狐舍予心里没底的原因。让她去督促修城一事,以她无官身却替将军传话跑腿的位置,还有那不到弱冠的年纪和清秀的长相,肯定不能服人,甚至还可能她手底下纰漏最多进度最慢。
如果进度出了大问题,她这个被派去督促的人就算是违背了军法,罪可致死。虽然说商牟有可能训斥几句并不会真的杀她,但狐舍予心里可没这个把握。她估计也不会把性命挂在商牟心情好不好上。
她肯定会选择手上沾血,也要完成进度,不给商牟杀她的理由。
就算这样所作所为可能让商牟恼怒或疏远,但她至少能先活过这一关,没把自己的命放在别人手上。
而且她本来就是贵族出身,一步登到楚国除了楚王以外军中二把手的身边,还没有官位就借别人的手用酷刑,做虽然会让她跟下层军官士兵有些怨愤,但她眼界更高,也不必跟下层军士关系太好,只需要他们老老实实不敢欺瞒的做事儿就是了。
更何况用酷刑的事儿她又没露面,她平日在外行走依然顶着一张温柔可亲的笑脸,怕是守规矩的人跟她关系更好,不守规矩的人对她又怕又敬,她以后再给商牟传话做事,就好行事的多了。
瞧着是个书呆子似的,倒是心里有很多借刀杀人以自保的弯弯绕绕。
商牟都不知道自己该感慨这人该用还是不该用了。
至少是个有脑子的,不怕手脏的。
商牟对着跪伏在那里的舒,竟然笑了:“好啊,狐舍予,你真是有舍有予,看你挺喜欢干这种活的,行啊,以后给你个活计,督训军官那儿,也让你领些职务。他以后把要军令处死的名簿给我,我这儿看过之后,就让你去监督用刑吧。”
舒总觉得商牟说这话的时候,笑的很恶劣。
这次下雨过来,她就是来做督促砍头的事儿了。
不过这会,商牟却不太看督训官吏那送来的名簿了,他本就忙也没有核对的功夫,往往是送来的人名拿刀划几道,当是看过了。但这事儿让舒做了,她就肯认认真真核查了。
就算她之前鞭笞二十一人绞死三人,那也是确切都知道犯的条例,有证据,才报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