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梁幼容乌发披散,更显脆弱。她轻轻掀起眼皮,张了张嘴好像有话要说,只是话还未出口,便先迸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萧桓忙手忙脚乱地给她顺气,宫婢们呈上药汤,梁幼容却摇了摇头并不想饮下。萧长宁望着她的眼睛,读懂了她眼里的乞求。
“皇上,可否借你的皇后一用?我同她说会儿话。”萧长宁从宫婢手中接过药汤,轻轻搅了搅,见萧桓坐在原地不动,她笑道:“女孩子家的话,你听不得。不用担心,就借用一刻钟。”
萧桓抿了抿唇,半晌才垂下发红的眼睛,对梁幼容道:“那,待会见。”
梁幼容沉默片刻,望着萧桓轻轻点头。
她点头的动作极轻,可萧桓还是看见了,仿佛受到莫大的恩赐般欣喜起来。
待萧桓离去,屋内只剩下梁幼容和萧长宁两人,梁幼容这才强撑着身子坐起,轻咳几声。
萧长宁在她背后垫了一只绣枕,又将药汤递到她面前,问道:“能端稳么?”
梁幼容点点头,接过药碗,望着微微荡漾的褐色汤汁发呆。
“冒昧说句实话,本宫向来是不太喜欢你的。”萧长宁忽然开口,道:“本宫不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劫持过本宫,而是因为你总是一叶障目,又是一根筋的性子,不懂得变通。忠和孝,善和恶,黑与白,向来都如光影交错,不分彼此,可你偏要分个是非曲直,弄得双方皆不痛快。”
梁幼容张了张唇,声音十分沙哑,问道:“若是沈提督伤害了你的亲人,譬如皇上,你也会忘记一切地同他相爱么?”
萧长宁一怔,随即笑道:“不,本宫或许会同他拼个你死我活。”
梁幼容沉默了很久,才说:“可我,做不到……”她宁可伤害自己,也不愿刺伤萧桓。
“所以呀,”萧长宁说,“看在你对皇上真心一片的份上,本宫虽然讨厌你,但见你病成这样,也是不开心的。”
梁幼容抿了一口药汤,苦的直皱眉。或许她久病之后的舌头根本尝不出苦涩,真正苦的,是她的内心。
萧长宁想了想,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以后,你打算如何办呢?继续互相折磨么?”
“长宁长公主。”梁幼容抬起瘦削的脸颊来,眸子里闪着水光,良久,方艰涩道,“能助我离开这里么?或许,只有我和他分开之后,才会找准各自的位置……成长起来。”
这是一个两相为难的请求,萧长宁认真思索了一番,并未给她一个肯定的承诺,只微微笑道:“你好生养病,只要你们任何一方服个软,问题自会迎刃而解。”
一刻钟过后,萧长宁走出了坤宁宫。
殿外的长廊下,萧桓正孤零零地坐在红漆雕栏上,背影衬着暮春的残红,显得有些瘦削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