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场春雨突然而至,浇灭了楚含胭心底的燥意,她下意识撩起马车帘子往外一看,就见烟尘滚滚的路边,一个身穿月牙白衣袍,长相斯文清秀的青年正半弯着腰,将手中的油纸包递给一个抱着孩童的妇人。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那妇人颤抖着接过他递去的油纸包,眼泪和着烟尘流下来,在脸上蜿蜒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我要吃……娘,我好饿……”她怀里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孩子闻到香味,虚弱地挣扎起来。
“好!好!”妇人泪如雨下,抖着手打开油纸包,“吃吧,吃吧……”
“慢点吃,”楚含胭听见那青年对狼吞虎咽的孩童说,“别噎着了。”
孩童没有说话,只捧着那芝麻饼拼命往嘴里塞。孩童的母亲咽了咽口水,渴望又克制地别过头看向北方,无神的双目里满是化不开的绝望。
楚含胭想,她一定是在想,这顿有的吃了,下顿又在哪里呢?
这些失去了家园的人们,就像无根的浮萍,不停地这混乱的世间随波逐流,颠沛流离,看不见未来的希望。
她看着难过,想吩咐下人多布施,可想到这几年府里一直在做善事,却始终是杯水车薪,心里不由也跟着迷茫了起来——这战火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天下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
“别放弃,好好活下去,”就在这时,那春风般清澈和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战事很快就会结束,你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妇人怔怔地回神,面露苦笑:“多谢公子的安慰,您是个好人,可……这怎么可能呢?”
这战都打了多少年了,哪儿那么容易停下。朝廷又乱作一团,自顾不暇,大家都说他们大周啊,离亡国不远了。
青年没有与她争辩,只是笑了一下说:“可能的。”
他说完摸摸那孩童的脑袋起了身,转头的那瞬间,趴在车窗边的楚含胭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狭长幽深的凤眼,里头盛满了如水般的慈悲和钢铁般的坚定。
楚含胭的心忽然重重一跳,那个瞬间,她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这个人说的话,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