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仵作被这目光一望,忽觉遭人提剑穿了心,心口凉得透风,不由噗通一声跪了,哆哆嗦嗦道:“没、没……”
“没?”暮青俯视那老仵作,冷声道,“这话你也敢说!方才我验尸,别人看不出门道来,你呢?”
那老仵作哆嗦止住,抬头望暮青,不知她指的是何事。
“我且问你,我剖尸前做了何事?”暮青问,她就知道这老仵作没看出来,他若看出来了,哪还能有心思填那尸单?
“……剃、剃发。”老仵作想了会儿道。
“那你可知你在何处露了马脚了?”暮青又问。
老仵作不言,只望着暮青,过了半晌,面色忽然一白!
看样子他是想明白了,但百官还云里雾里,暮青回身对元修道:“我那日在义庄验尸时曾摸过死者的头顶,此事你可记得?”
元修想了会儿,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事儿。
“那你记得当时他说了什么吗?”暮青看向那老仵作,不待元修细细回想,便说道,“我当时刚摸向死者的头顶,他就说‘老朽验过了,头顶无钉。’”
“可我刚刚是如何验这尸体的头顶有钉无钉的?”暮青看向大堂地上的尸体,尸体上身盖着白衫,头却露在外头,那头是光着的,头发都剃光,收去了一旁。
元修随之望去,忽然屏息——明白了!
暮青知道定有人还没听懂,她解释道:“我剃发验钉时曾说过,火烧钉钉入之处,因血肉被高热封住,血不流出,又因伤在隐秘部位,伤痕难见,因此不易验出!那么谁来告诉我,这具尸体被抬来刑曹大堂时还没剃发,这老仵作那日在义庄时是如何知道尸体头顶无钉的?”
这回清楚了,百官齐齐望向那老仵作,老仵作跪着,面白如纸。
暮青问道:“你来告诉我?”
她行事自有她的道理,无用之事她不会做,今日当众验尸,她明知死者头顶无钉还要剃发验钉,为的就是此时!
“还有,你说死者是猝死,我很好奇你明知我是仵作,这话也敢在我面前说!我想你敢说这话,不是你对猝死了解的少,就是你觉得我对猝死了解的少。”暮青冷声道。
爹曾跟她说过,仵作虽有南北两派,但以北派唐家为尊。这老仵作在刑曹奉职,又曾说过他是承继家学,那他应该就是唐家人了。仵作虽是贱役,但在这一行里,唐家地位尊崇,在士族贵胄面前,这老仵作不敢心高气傲,在同行面前他大抵还是有些高傲的心态的。在他眼里,唐家之外无仵作,谁都不会比唐家的仵作懂得多,因此当时在义庄里,他即便知道她是仵作出身,想必心里也没将他放在眼里,因此才敢在她面前撒这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