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初春到来, 二月的新柳瘦弱,在料峭的春风中略舒鹅黄,乍暖还寒的时节, 年轻的城主又因忽冷忽热的天气开始连日病卧榻中。
侍女们都说阴刀殿下身体素来羸弱,每逢季节更替的时候便会感到不适,往年生得如此重病的情况并非没有。老城主曾经为其寻遍高僧和法师, 举办了诸多法事祈祷, 但是少主的身体状况也未曾有过好转,现如今不过是按照医师的嘱咐,每每苦熬这些病痛。
宇智波启前来探望他的时候, 城主的状况仍是未有丝毫起色,为了照顾病人静养,室内并未熏香, 只是有着往日残存下来的淡淡香气, 青年面色苍白, 气若游丝,轻蹙的眉间带着微微的忧郁之色, 但那缠绵卧榻的样子却异常凄美,柔弱尤胜风雨摇曳的早樱压枝。
身边的侍从们都劝他进用一些汤药,阴刀却将头撇向一旁, 恹恹中不胜惆怅地说道:“大概是我已经时日无多了罢,即便服用汤药也不曾感到有些好转。只担心年少夭亡,辜负了父亲生前一番的苦心, 恐怕罪孽深重。如果我早早撒手人寰,人见家无以为继, 还请兄长大人不要将人见城的基业置之不理……”
旁边的侍女回忆起老城主尚在时的往事, 神色悲戚, 又瞧见少主靠在枕上,身体一日比一日清减,姿态却比往日更加俊美清雅,心情也逐渐黯淡下来,觉得城主年纪轻轻风华正好,却要忍受漫长的病痛之苦,实在是可怜。
料想人在生病之时情绪也会到达低谷,宇智波启见他说得如此失意,显然是看透了人世无常,一副毫无生望的模样,于是便坐在阴刀身边对他恳切安慰:“病痛虽苦,还请不要放弃生望。你年纪尚轻,说及身后之事还为时过早,未来定能寻得良方,令身体恢复康健,切勿如此怨艾。”
侍女们也捧来汤药饮食,宇智波启守在阴刀身边,劝他进用了一些。不多时青年又开始咳嗽,洁白的手绢上沾染斑斑点点的血迹,如同雪中红梅一般令人怵目惊心。有几个感情充沛的侍从,见了如此景象,更是忍不住在一旁偷偷拭泪。
宇智波启的心情略感沉重,他事先觉得世事浮沉,人命自有天数,贸然插手反而会干扰天意,因此刻意和周围的人保持关系淡薄,对于周遭发生的事情并不多加在意。只是眼前这青年数月以来和他感情甚好,做了这么一段时间兄弟,现在瞧见阴刀遭逢如此苦难,心中又难免升起不忍之情。
出了门以后,宇智波启在走廊之中遇见了一个穿着白色狒狒皮毛的男人。这男人的名字叫做奈落,真正的面容隐藏在厚厚的动物皮草之中,来历和出身同样并不为人所知。
周围的家臣认为这家伙藏头露尾,不惜以此劝诫城主不能重用此人,不过年轻的城主依旧对奈落十分信任,平日待他分外宽厚,俨然是阴刀心中颇有分量的心腹和军师。
这男人是形单影只的、并不起眼的,在城中无论是宴会还是别的什么聚会一概不参与,有人知道他究竟在为城主做些什么,也不清楚城主究竟需要他做些什么,大家只知道年轻的城主身边有着这样一个身影,安静地待在人们并不会注意的角落,仿佛只会默不作声地完成来自城主所有的吩咐。
宇智波启在平时和他没有过多的交集,不过在路过走廊的时候与他插肩而过,这个穿着白狒狒皮的男子便低下头貌似恭敬地唤了他一声:“启大人。”
他侧过脸去看了奈落一眼,男人隐藏在厚重的白色狒狒皮毛之中,因此显得身形略略有些累赘,但是从狒狒头颅下显露出光滑流畅的下颌线条来看,应该是一位二十岁上下、颇为年轻的青年男子。
宇智波启时常在皮草之下感受不到任何人类的气息,‘奈落’反倒像是毫无生气的人偶或者傀儡一般的物品。这也难怪,毕竟混迹在这怨灵丛生、妖魔肆虐的战国乡野,没有几分本事也不会被阴刀奉为座上宾客。城主往来的对象,只要对城主本人没有加害之心,就算是邪魔外道,宇智波启也毫不在意。
他停下脚步:“何事?”
奈落并没有答话,反而呈上一封尚未拆封的信函。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