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个儿矮,看不到人脸,只能眼前是一条条腿快速走过。
耳边是喧哗的人声,许多人在哭,景年吓得贴紧了阿娘的腿。
他们进了院子,院里多了一个棚子,上面缠着许多白麻布。
景年看见了三婶娘,她平日并不和善,倒也不是说对他们恶言相向,就是……就是景年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反正跟二婶娘并不一样。
他觉得,三婶娘不喜欢他们。
景年也不喜欢三婶娘,不喜欢大堂兄和二堂姐,他们对他不好,还欺负他阿兄阿姐。
可是现在他们都在哭,他们穿着他一样的白衣,捂着脸哭得伤心极了。
三婶娘站都站不稳了,歪着身子要往下倒,她身旁的几位妇人慌忙扶住她。
二堂姐两眼肿得像桃子,不断用手帕拭泪,倚靠在她阿娘身侧,呆呆看着棚上的白布,不知在想什么。
他还看见了大堂兄,大堂兄脸色像纸灯笼,颜色惨白。
以往三郎四郎会背后嘲他,说他在学堂养一身白嫩皮肉,比小娘还小娘。
可今日,景年觉得他的脸色白得像要裂开了。
陆景贤不说话,也不哭,头上绑着一条孝巾,脊背微弯,站在那里像一棵还没长成就快枯萎了的树。
景年突然哭了起来,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哭。
年幼的崽崽突然明白了,死真的是一件特别不好的事情,尤其是对死掉的人的亲人来说。
哭泣的幼崽被阿娘抱入怀中,陆杨氏晃着身子,轻轻拍抚着幼子的脊背。
“年哥儿不怕啊,阿娘在呢……”陆杨氏朝女儿招招手,让陆蓉同她一起到院子外面。
她将啼哭不休的幼子交到女儿手里,殷切叮嘱:“蓉娘,你看好弟弟,莫带他进去,阿娘要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