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嬷嬷和马大夫其实算是同行,早年巴嬷嬷便是靠着能捣弄草药,混迹城中赚得几分薄钱,才养了玉若安好几年。同行便是冤家,马大夫自然是不愿意来的。
“你家老虔婆不是很能吗?最后倒求到我头上。”马大夫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挪着微瘸的腿,将同样瘦巴巴的身体挪进了玉若安和巴嬷嬷的破窑棚里。
马大夫只看了一眼,便叹了气:“她是活不成了。”病且能治,天命所归却是拦不住的。
末了,马大夫看着玉若安,到底仁心发作,道:“我施一套针,让她与你交待交待,我能做得也就是这个了。”
喘着气睁开眼的巴嬷嬷,看到榻前的马大夫,似乎明白了什么。
巴嬷嬷抚了抚玉若安的头,便转向了马大夫:“你若答应好好照顾他,我便许你儿子一场大前程。”
马大夫哼哼:“你自己都这样了,还想许我儿一场前程?你怎得不干脆许给你家安宝儿?”
巴嬷嬷看着玉若安,摸了摸他的小骨角:“这前程,他享不了。”
人身却长着骨角的玉若安,就算用窑灰将头发抹成了灰黑色,依然能一眼看出,这是有着妖修血脉的孩子。若是父母宠爱,就算是杂了血脉,依然是修者的孩子,在这人世间总能活得甚好。
但若是父母遗弃,便是凡俗中人也看不起的小杂种。
巴嬷嬷看着马大夫的犹疑,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真的不想赌一把?”
这样笑着的巴嬷嬷看起来别有魅力,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让马大夫局促之余,结结巴巴道:“我马伟龙这辈子就没怕过你,你现在……现在都要死了,难道还怯你不成?”
巴嬷嬷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皓白的玉牌,马大夫看着那玉牌,呼吸都颤抖了:“你……你竟然…你莫非竟……?”
“早年,七星剑派三宗主的幺女随妖修私奔,闹出了惊天丑闻。”巴嬷嬷像是在讲故事,语气却是警告:“你若想送你儿子去七星剑派,便不能让人发现你与他有联系。安宝儿乖巧,定不会比你那儿子差,也会好好孝顺你。”
马大夫抖着手接过了那块玉牌,心思如电转,已经应道:“我让吾儿去七星剑派报丧,也会带安宝儿走,我活一天他安稳一天,定不负所托。”
巴嬷嬷倚在榻前,揉了揉玉若安的头,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其实这些,对如今的玉若安来说,已经是回忆。
玉若安看着榻上已经和巴嬷嬷一样,说不出话的马大夫,望了望门外。马大夫还能支持三刻钟,马淞若是赶不到……
门外有脚步声轻且快的遁来,穿着宝蓝色长衣的青年修者,将长剑收入背后剑鞘中,快步进了这一间再普通不过的民房:“爹,孩儿来迟。爹……”
玉若安从房间走了出去,将这处留给这对分离多年的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