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想起了被州县基层官僚逼至破产、甚至造反的李自成父子,不禁产生了一个动物学方面的疑问,
“朕居于深宫,不通外情,还想请教徐卿,若于寻常年月,无饥无荒,这百姓民牧,一年究竟可产多少匹马?”
朱翊钧念及“牝马岁课一驹”是朱元璋在洪武六年亲自提出的养马办法,怕徐泰时忌讳祖宗旧制不敢说实话,于是又补充道,
“譬如去岁顺义王送与四位辅臣的良马,倘或寄养于苏州,一年可否交课一驹?”
徐泰时虽然坐拥几座苏州园林,但是提及本职,他对业务还是相当精通的,
“据臣所知,普通马的妊娠期约三百三十天,发情周期当为十天,发情四天至五天时,为最适当交配期。”
“虽然牝马产后七至十一天即发情,可以进行交配,但一般情形,却不容易受孕。”
朱翊钧立刻反应道,
“那也就是说,这一年课一驹,有的马在某一时期或许可能,但将所有牝种马都依此计算成为通则而课驹,事实上即不可能。”
徐泰时仍是风度翩翩,绝不说祖宗的一个“不”字,
“是,因此在洪武初年,太祖皇帝为除蒙元苛政,或是免除马户徭役,或是赐予宝钞以减免养马人户重负,实在可谓是用心良苦。”
朱翊钧听罢便觉得李自成的造反和吴三桂的降清都是有道理的。
按照马的习性,即使是交给专业人士豢养,在食料充足、有相应政策减免赋税的情形下,一年都不一定能产得一匹合格的马,何况是在饥荒遍地、赋役沉重的晚明呢?
历史上的李自成深通马性,他见到自己父亲因未完成朝廷佥派下来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饱受刁难,甚至追赔破产,心中焉能不恨?
这战马的养饲周期如此之长,养育成本又如此之高,即使是像吴三桂这样的军阀,也不可能在失去大后方支援之时,令手下的五千匹战马忽然就地再生产出另外两千五百匹。
“李守忠们”被破产了,“李自成们”也造反了,崇祯皇帝已经自缢了,吴三桂纵使是厄勒梯亚附体,也不可能在山海关自行生产出大量可用战马。
朱翊钧是能够理解吴三桂的。
“白皙通候最少年”的吴三桂风流倜傥了一世,怎么会甘愿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君王去蹲在马厩边养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