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站了起来,踱到御桌前随手拿过一份贺表来翻看。
年节里百官休沐,贺表是周边友邦恭贺新年的进表,基本上全是千篇一律的套话。
这种贺表一般没有甚么可读性,因为各国进来的表文都是由四夷馆的译字生翻译完毕后,再由礼部主客司逐字逐句校对审核过再呈上来的。
其严苛谨慎堪比蒙元时对出版图书的三审三校,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政治错误。
当然了,即便有政治失误,只要外臣操作得当,皇帝也不易发觉。
譬如朝鲜战争时,明朝使臣沈惟敬就因与丰臣秀吉谈不拢议和条件,而与小西行长合伙伪造了一份丰臣秀吉的《关白降表》。
结果直接导致明日议和完全流产,丰臣秀吉在发现自己被明使欺骗后,又命麾下各将再侵朝鲜。
朱翊钧思及至此,看向手中贺表的目光不禁变得沉郁起来。
从古至今,中外交往都离不开翻译,史书中记载远方之国“重译来朝”的例子更是不胜枚举。
而大明几个外交机构中,只有四夷馆才是中国真正意义上培养翻译人才的所在。
而明朝对翻译人才的培养也不能不谓重视。
明初设立四夷馆时,由翰林院直接管理,从国子监生中选拔人才学习翻译。
到了宣德元年,朝廷甚至允许四夷馆在国子监生之外兼选官民子弟诵习夷字、充当译生。
弘治以前,四夷馆曾由内阁委官提督,译字生甚至能有机会被选入内阁办事、升任高官。
但到了弘治三年以后,朝廷便规定译字生通过学习后只能充当专职翻译官,不许别图出身,考校九年后,方可授序班职事。
这一政策改变了明初译字生科甲一体的出身,随后逐渐沦为杂流,即使馆中有表现优异者,升转任职亦皆在鸿胪寺。
这一变化导致了明朝学习外文的翻译人才质量逐步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