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十几个帐篷已经拆掉,打成捆子,准备驮走。将士们一堆一堆地聚集在背风的地方烤火。战马正在啃着半枯的荒草,有的在吃着豆料。鞍韂放在马的旁边,随时可以上鞍。火头军分在几处做饭。地灶中的木柴在熊熊燃烧,大锅上冒着烟雾。
山头的寨里,李自成的老营便悄然潜伏在这儿。寨子里只有七八户人家,都是破烂的茅庵草舍。他的部队只能住在山下的庙里和帐篷内,一千多人的队伍,把附近两个小村子挤得满满的。
因为周围没有官军的消息,最远的大股武装也都在一百里以上。长途行军到处的李自成部队,也不打算在此地长久驻扎,只想在此短暂的休整一番。
李自成便住在寨中关帝庙的神龛旁边,地上摊着干草算作卧铺,好歹找到了一张矮方桌和几个凳子、草墩子,凌乱摆在了关老爷的神像前。
此时的他,同兰草川突围时相比更多了几分沉稳,跪坐在神像前的草垫上,凝神思索。最近这段时间,各处的消息传来。都对他和他的同伴们十分不利。
先是听说张献忠在玛瑙山大败。几乎被俘;又听说杨嗣昌限期三个月剿灭献忠,已经调集了几省的十几万大军云集在川、陕、鄂交界地区,重新对张献忠布置好严密包围。
他的部队便如同一条身形小巧的小鱼,不留神游进了这张原本是为张献忠和曹操这样的大鲨鱼准备的大网之中。虽然迂回穿插。尽量的避免与附近的官军、乡勇发生接触。以免引火烧身。但是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一支两千多人的队伍在这大山从中绕来绕去,怎么会没有一点风声走漏?
几次小的接战和遭遇战后,李自成的部队损失了几十人。最要命的是,上百石的粮食丢失了。管理着全军辎重的中军吴汝义,乱军中也不知道走散到那里去了。
半个月的道路泥泞难行,忍饥挨饿下来,军心不稳。已经陆续有几十个人开了小差。这些人的离去,令李自成十分心疼,这可都是他的老八队老底子,便是最严酷的战事时也不曾走散了的。如今却因为饥饿而走。
连续半月的雨水,令马蹄都被雨水沤烂了,这令向来以走制敌的农民军如何提升的起速度?
“难道说,我不曾死于潼关南原,不曾死于商洛山,却要活活被困死在这巴东山中?”也许是受天气的强烈心理暗示,李自成原本十分强大的心理,也变得脆弱起来。
觑见四下里无人,他便要解下腰间的绊甲丝绦,准备在这大同乡关老爷的庙宇里结束自己的生命,也好留个全尸。
双手刚刚触到那丝绦,冰冷的双手刺激的他不由得一激灵,顿时清醒了过来,“笑话!多少次从尸山血海都过来了,这点雨算得来什么?!”
他站起身来,重新将绊甲丝绦整理好,却发现身后养子之一的李双喜便站在身后。
“双喜,你在这里做啥?”
“爹,补之大哥和总哨刘爷从外面回来了。前来送信的兄弟说,他们找到了中军吴汝义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