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脚步声不停。崔嵬在树上瞧了他片刻,或者说,是故意让谢龄走了一段距离,待他就要远离,道:“你是在殿外欺负我徒弟的那人。”
这话说完,谢龄面前一阵风扫过,崔嵬出现在身前三尺处。
三尺,刚好是一剑的距离。
谢龄停下脚步。崔嵬身上的大袖罩衫因了光线变换,呈现出了与方才所见不同的颜色。谢龄的目光自下而上,缓慢地停在他脸上,同他的眼眸对视。
“欺负这个词,用得可能不对。”谢龄说道。
他对崔嵬没有惧意,态度平平,和对待普通的陌生人无异。
崔嵬的眼神有一瞬转深,旋即挑起眉梢,扯唇轻轻一笑,认同般地点了下头:“似乎真的不太对,该是——在殿外坑了我徒弟那人。”
乌鸦还在他头顶,随着他的动作动了一下,但没飞走。
真是个奇怪的人。谢龄再度生出这样的感觉,不仅是因为崔嵬头上那装饰般的乌鸦,还因为从他表情和语气里感受不到真诚——为自己徒弟出气、报不平的真诚。
“钱没落到我手里,如何算是被我坑?”谢龄不欲同此人多言,怼了一句,向着侧方迈开脚步,要绕过他。
崔嵬又扯了下唇。这一次,他笑出了声。他不打算让谢龄走。
下一刻,听得一个温温和和、带笑的嗓音:“敢问可是崔嵬前辈?”
音色太耳熟了,谢龄转头看过去——萧峋正朝他走来,银发红衣,皆被山风吹得散乱。
“人间道的小子?”崔嵬亦看向他,大抵是认出了是谁,或者是什么人,神情变得戏谑,“你叫我前辈?这可不太恰当。”
尔后不知是还想到什么,丢下一句“这回先放过你”,将手里的酒坛往旁一扔,衣袖一振,向着山下而去。
哐当!
酒坛在地上碎开,清亮的酒液沿着地势流淌,渗进泥土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