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后听了荣枯的僧讲, 面上若有所思,待到荣枯双手合十,从高座上下来辞别的时候, 郑太后开口道:“法师,你是有修行的出家人, 哀家听得出来。”
荣枯上前来, 合十垂眸:“檀越不妨直言。”
弋阳长公主听他这么说,小声对着李安然道:“狻猊儿啊, 此人狂妄, 哪怕是永安五寺的那些高僧们,哪个不称呼母后一句‘贵人’,他倒好,只叫‘檀越’。”
李安然只是笑而不语。
郑太后道:“哀家有一件心事萦绕心中已久,想求法师寻个超度祈福的法子。”
荣枯沉默了一瞬,抬起头来浅笑道:“四月八便是浴佛节,如是檀越愿意, 可以为小僧准备高台,小僧可以为檀越想要祈福超度之人在高台上吟诵梵音。”
他生的极好看, 一笑便衬着光,仿佛周身冒出瑞气千条一般。
李安然原本半依偎在姑母的身边, 听他这么说, 却微微坐直了身子,一双娥眉浅皱,引得一边的弋阳掐了她一把:“怎么了?”
李安然脸上的不悦转瞬即逝,弋阳掐了她一把, 倒是把她唤回来了, 她便笑道:“无事。”
她原本以为这法师是个逆来顺受, 欲望淡泊的男人——以为祖母问他的时候,他不过会回答抄写佛经,吟诵梵呗这样的话——却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这样回答。
四月八,浴佛节,庆祝释迦诞辰,各寺的和尚都会随着装在如来像、观音偶的花车出来行走,花车之后另外跟有高台,历来是由最坐得住、德行最受他人敬佩的老法师坐镇,一路以引磬引导众僧梵呗,是最出风头的位置。
而这个人选,一向是由笃信佛教的郑太后直接懿旨点名。
李安然原本是打算将他引荐给太后,令他在祖母面前博一份善缘,再逐渐打出名号来,谁想到这阿阇梨这般傲慢,直接问太后要高台的位置。
李安然手上捏着官窑的茶盅盖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杯沿。
心里却腾升起一股子熬鹰时才有的快-感——小看法师了啊。
她心里有猛兽遇到了难缠猎物的澎湃感,理智却绷得极紧,狠狠压住了那股翻腾的兽性。